在这个全国大范围降温、普遍忍受寒冬肆掠的隆冬季节，竟突发兴致，和几个朋友去了一趟云南。

从冬到春的旅程

按照行程，我们要在南京禄口机场坐飞机直飞昆明。晚上八点，飞机象一只大鸟昂首冲向幽黑的天幕。窗外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这让多年不坐飞机的我失去了看风景的兴趣。再环顾四周，乘客大都和我一样，有些索然，很多人陆续眯上眼靠上椅背准备睡觉了。我可是睡不着。在机场大厅候机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温热，脱去了羽绒外套。这回上了飞机，更是慢慢感觉越来越接近温暖的昆明了－－－也许是心理作用罢了，离昆明还远着呢。

机乘人员的服务态度真好，一会过来发毯子，怕睡觉的人着凉。一会过来检查检查乘客的安全状况，温柔地提醒着注意事项。一个多小时后，机舱里开始飘起食物的香味，我一下子来了精神：可以吃到精美的飞机美餐了。05年去韩国，来回坐了四趟飞机，在飞机上用餐让我回味无穷。我这人味口特好，不挑食，对飞机上提供的精美饭餐记忆犹新，只感觉比家里的好吃。吃完一份真的还想再要一份其他口味的尝尝，不过怕人说我大肚汉，就只好饱饱眼福了。睡着觉的人很快被食物的香味唤醒，我想他们也和我一样吧，早在等着那一盒盒精致的食物来填充胃子呢。空姐温柔地问我：要面还是要饭？我犹豫了一下：要饭。然后怂恿同行女友要面，这样我们可以交换着吃，同时尝到两种口味的美餐，这是我为自已挽回一点吃货形象而想出的不得已的办法。

吃完主食过后不久，空姐们又推来餐车，提供饮料。望着那么多品种的饮料，我选择了橙汁。再馋也不能多要，喝多了要方便，是个麻烦事。将肚子问题解决停当，飞机离昆明更近了。大家不再有睡意，开始议论起气温来。果真感觉到春意，从老家上车时的那种冬天的寒意，早就被飞机扔得远远的。大家从心里感受了春城的概念。

从八点到十一点，在空中飞行了三个小时，飞机在一片湿润的小雨中降落昆明。夜晚的昆明，果然是一副春天的气派，空气湿湿的，略为有一丝凉意。如果不是下雨，可能连一丝凉意都不会有吧。想想中午从家里出发时，冷得手都伸不出来呢，伸出手来立刻冻得红红紫紫的。

因地而异的称呼

辗转到达昆明一家酒店，已快半夜时分，在酒店大厅里见到等候我们的男导游，是一个肤色黑黑的中等个子的彝族人，叫浦江。他简单关照几句，让我们明早七点集中上车。

次日七点，昆明的早晨还沉浸在一片漆黑中。这是昆明与我们家乡不同的地方。想老家这个时候已经是晨曦普照了。我们在黑暗中开始了第一日的旅程。车轮一启动，导游就开始了他的职业讲解。他告诉我们云南是个多民族的省份，有五十二个少数民族。每个民族都有自已特有的文化习俗，接触不同的民族，首先要尊重他们的习俗，否则会引起麻烦，因为大多数少数民族人有着很直来直去的个性。

云南真的是一个多民族的大熔炉。到不同的景点，都有穿着不同民族服饰的讲解员带我们参观，那些绚丽炫目的服饰、头饰看得我们眼花缭乱，不同民族的服饰都有着自已的来源和典故，我们在心里给自已强调：一定要尊重少数民族的习俗，不要弄出麻烦来。

光是在称呼上，就要刻意留神。在大理，不论老小，见了女的，统一称呼“金花”，男的要称“阿鹏”。这让我想起《五朵金花》那部电影，大概就取材大理吧。

而要到丽江之前，导游一再告诉我们，丽江是一个没有工农产业的城市，得缘于92年大地震之后带来的灾后重建，定位成一个旅游城市。丽江以它的古老、悠远而吸引游客。丽江主要是纳西族居住地，女人以胖为美，相互称“胖金妹”，而男人就称“胖金哥”。丽江的女人很厉害，家里家外是个挑大梁的，既主内又主外，这从丽江本地女导游身上可略见一斑。在丽江一天，浦导游待岗，由本地和导游带我们，原因是丽江的旅游实行地方保护。那个和导游一上车，就吸引了我们的眼球，她三十来岁，一头短发，皮肤黑而粗，脸部线条硬朗，说话声音也是粗粗的，乍一看，有些象男人。服务态度给人的感觉吧，有些傲慢，老说“你们汉人怎样怎样”。她间断抽上一支摩尔烟，高起兴来走路时还要象溜冰一样滑上两步。完全反应出一种天特有的放纵不羁的天性。她在家中是老幺，上头三个哥。要出嫁了，家人舍不得她离家，就为她招了婿。她称呼她公公为“岳父”，着实吓了我们一跳！想：这个胖金妹也是男人婆一个吧！和当地女人一样，把自已当成了个男人。

最后回到昆明的时候，浦导提醒我们：还记得昆明的男女是怎么称呼的？我们想起来：对了，女的叫“阿诗玛”，男的叫“阿黑”。于是，在商场买东西的时候，满场此起彼伏回荡着这样的称呼，我们也觉得很是有趣。

在鲜花大世界，我想为朋友带回一些干花。面对花的世界花的海洋，我犹豫不决，就想请服务员帮忙选择一下。

“小姐，请问……”我习惯成自然的称呼让同伴迅速阻止了我，原因是那个被我称为“小姐”的女服务员脸色陡变!我才急忙想起导游一再关照过，在本地如果叫女人“小姐”意味着某种特殊职业。我急忙改口：“对不起啊，阿诗玛，我不是有意的，我们那儿就是这样叫的。不要介意啊！”幸好，这个小阿诗玛没有介意，她平静了脸色说：没关系，没关系。我轻抒一口气：好险哪！我差点导致一场民族冲突呢！

与时俱进的导游

云南六日游的行程中，除去往返两天，其实游玩的时间只有中间的四天，而四天中有两天是要在车上度过的。第一天便是从昆明赶往大理，行程八个小时。弯曲陡峭的高原山路让我们真是长了见识。我还不停地感到耳鸣，导游说这是高原反应。这个导游的口才是我所接触过的导游中最棒的一个。以前只知道导游为了让旅客们提神，或者为了打发行程的漫长和苦闷，大多在简单介绍一下目的地的景点和主要看头之后，接下来要么让客人顾自睡觉，要么讲一些荤段子活跃气氛。了不起的一些导游会想办法调动客人们唱歌讲故事自娱自乐，这类导游就又提高一个水准了。但是这个彝族小伙子绝对是个不同寻常的导游。整个过程他几乎一个人包场，口若悬河，滔滔不绝。随着他的讲解，我们惊诧地发现：我们遇上了一个知识含量相当惊人的导游！他流畅的讲解让我们听得津津有味，兴趣陡增。每到一地，他会如数家珍般地讲起当地的风土人情，历史渊源，谈古说今，生动有趣。他还常常在讲解过程中不经意地抛出一个个小问题来让我们抢答，车内互动气氛极为浓烈。这个小伙子口才好，记忆力好，知识丰富，让我们连带着对彝族人都充满敬意。第三天到了丽江的时候，他以三个丽江杰出人物“三杨”开讲：一代电影明星杨丽坤，孔雀舞灵魂人物杨丽萍，以及第一个走出泸沽湖女儿国的杨二车娜姆。这三个人物讲完了，整个丽江的悠远历史、美丽风情、山灵水秀都立刻在我们的脑子里活了起来。我想起以前的导游，不是公式化地背诵旅游指南，就是巧妙地暗示我们购物。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购物变成了旅游者绕不开的一个负担。受利益驱使，旅游部门直接把购物路线安插进旅游路线中，比如，他们会把行程设计成：到某一个知名购物中心停车，让客人下车方便，而那个厕所就在购物中心的最后面，客人必须经过那些琳琅满目的柜台，看一看，瞧一瞧，总会有人掏腰包。渐渐地，导游的兴趣、目的就都转移到团队客人的购物上。所有地方都规定，客人购物的多少直接影响到导游的提成和收入。所以，暗示客人购物已算是文明的了，有些地方竟然还有明目张胆逼迫、刺激客人购物的！而一路上，我们喜爱的浦导游只字未提购物，这让我们在钦佩他学识渊博的同时，还钦佩起他的人格。有的客人甚而至于因为敬重他的人格，而同情起他们少数民族人民的生活状况来，过问他收入多少？够不够养家？

在第四天行程到了参观七彩云南大型特产中心的时候，浦导在娓娓道来的闲谈中，回答了这些问题：导游工作没有底薪，全靠客人购物收入按百分之三提成，以此养家。不过，浦导特别纠正了“提成”这两个字，他说：我为客人讲解、服务，推介地方特色产品，帮你们鉴别真假商品，我拿到手的是服务佣金。车上的客人听他这么一说，先是同情他低微的收入，继而听说他可以帮助识别真假商品，说真的，就凭他讲解的那些令人信服的玉器的知识，车上想买玉的客人就争先恐后约上他了，是啊，如果有懂行的人帮忙，花了大钱，但能买上性价比最高的商品，谁不乐意啊！

从云南回来后不久，我看到一篇报道，讲了现在最新的导游工作方式，之一是“欲擒故纵式”：不再赤裸裸要求购物，而是先讲深讲透旅游知识，让客人自愿花费。我才恍然大悟：我遇到的是一个聪明的导游，他的重心其实也在游客的购物上，只不过他表现得相当巧妙，他不声不响地用他的学识、知识打动了人们，博得我们的喜欢，使得我们自觉自愿掏腰包，最后还唯恐他的佣金拿少了。

长时间不出门，还抱着老黄历，快变成井底之蛙了，呵呵。

转自《塘河》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