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乡—九龙口

  

我在黄昏渐至的时候

撑一杆青篙

放一叶小舟    悠悠

漾入长满芦苇的荡心

  

临水而居

远方落日苍穹

一群紫色的影子   由远及近

成群的柴雀

沿秋的表皮    慢慢

切入   芦苇深处

晚风西向

横一竹笛

吹一荡芦花

辽阔的暮色下   有谁

比我更在意这一片万亩荡滩

荡滩上的一草一芦

 

 

后来

  

后来

我不再自饮忧愁

黄昏时分

独步郊外

云淡风轻

  

夜深人静之前

我会

先沏好茶

然后打开

去年春天

慢慢品尝   你

在春花烂漫中的笑容

 

窗前    雨后的下午

  

窗前

你针织   为谁

那根红线   在我的心网

穿来穿去    很想

咳嗽一下    为你

注视

却又怕错乱

你手中那根相思

  

就这样   安祥地

托着腮   细细地

品你

在一个雨后的下午

 

 

四月的下午

 

我跟在她后面

没完没了地跑

她到小溪边

摘野花

我就跟她到小溪边

摘野花

她把野花一朵朵插在她的发际间

她还叫我把野花也一朵朵插在头发上

她追赶飞舞的蝴蝶

我就跟着她

在黄黄的油菜花里

欢快地一只只追

她弯下腰

在路边用草茎

耍爬行的小虫子

我就弯下腰

看虫子们慌不择路的乱窜

 

我

一个快奔四（十）的大男人

就跟她

一个才六岁的小侄女

在四月的下午

漫无目的地跑

 

 

听雨

  

总是在六月的边缘

才开始真正接近雨季

大地泥泞

记忆潮湿

一盏盏灯火彻夜不眠  心情摇曳

一扇扇窗口雨声如箫    箫声似雨

乡下的亲人和秧苗

在大雨入乡之夜

又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远居都市的人

站在怀念的静处

开窗

听雨

 

 

母亲

  

母亲的视力

越来越模糊

常常把我看作老二

喊老三是四

更关键的是

母亲的听觉

也越来越差懵懵懂懂

一句话   有时

在她面前

要大声地说几遍

她还是似懂非懂

  

如果哪一天

她真的什么也看不见

什么也听不到了

我们该怎么办

只有握着她衰老的不停颤晃的手

慢慢地抚摸

我们各人的眼睛  耳朵  鼻子  嘴

以及脸上忧伤而幸福的泪

 

转自《塘河》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