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个病人的寂寞

感冒的日子
除了在院子里看书  晒太阳
我还会把最后一块甜饼干
放在地上
蚂蚁一只只爬过来
爬过来
成千上万的蚂蚁

尽管它们并不知道
要感谢我
一个病人的寂寞

一个下午
我就这样满足地看
蚂蚁们为幸福的生活
一路奔波忙碌



二．蝉

远离灯红酒绿的喧嚣
独居林叶的深处
盛夏最炎热的时刻
你对着一扇扇敞开着的窗口
歌唱
只想把自己的所有
倾囊而出
却从不计较名利的歌唱

老师
谁来安慰你的高洁
就象窗外那只不息的蝉
从羽化到死亡
一生只知
站在高处
拼命地歌唱






三．如果我是一只鸟

如果我是一只鸟
我就愿是一只麻雀
一只普通的鸟
我做不了雄鹰
没有本领翱翔在天地间
但也不想做人云亦云的鹦鹉
生活得再富裕
始终在一只笼子里
更不想做大雁
会随着季节的冷暖的变化
见异思迁

我只想是一只麻雀
最平凡的鸟
一辈子只生活在乡村
故乡的天空下
有树
有暖暖的草垛   以及
广阔的田野和淳朴的亲人


四．丑鱼

一条丑鱼
在乡村的小河里
孤独地游
傍晚的河水
有些凉

它秃尾
方向不易掌控
速度迟缓
它瘌头
而且两眼混浊
高度近视
它常常在别人恶作剧的漩涡里
不知所措

但它有结伴而行的渴望
它还有引着一大群孩子游向大海的梦


五．野庙与鸽子

一千只鸽子经过同一扇窗口

只有一只鸽子

在经过时停顿了一下

它好象并不能完全确定

一件袈裟所处的方位

以及它最初的色彩

破庙的内心隐匿黄昏的钟声

一次背井离乡的投靠

一夜羽毛亦飘亦落

满壁的蛛网都是佛的暗语

一本尘封的经文

被飞翔的风声依次翻阅

一千只鸽子

飞进黎明的雨中

只有九百九十九只鸽子

从破庙中飞出


六．无助的麻雀

它飞
恐慌地飞
一次次黄昏的失落

母亲在门口笑
线的另一端
手舞足蹈的儿子
在叫
飞
飞

不知所措的麻雀
拍着翅膀
还想飞
但已经怎么也飞不起来

飞
飞
倾斜的黄昏还在叫------


七．蚊子眼里的秋天
 
一百五十亩的金黄金黄
麻雀兄弟们最后的晚餐
不到一天
就被饥饿的收割机吞噬一空
哼着小调的父亲从粮站拿回空蛇皮口袋的时候
天还没有晚
 
和母亲一起
在西房的灯下
象地下党秘密的碰头会
计算了三遍    一个多小时
父亲才肯定地说
今年赚了2万8千元
 
父亲的秋天
是一张崭新的存款单
 
而蚊子眼里的秋天
是劳累之后的酣睡
酣睡鼻尖上消瘦的血


 
八．红 蜻 蜓

开始
只是一只红蜻蜓
其次
又是一只红蜻蜓
人们还没有真正注意
再后来已是一只跟着一只的红蜻蜓
成千上万的行者
飞过金色的黄昏

相爱的人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屏息惊奇
这大片大片的红云
从西北向东南
带着执著的匆忙
蜻蜓——
是红蜻蜓——
当一张张脸仰起
情不自禁地呼唤
疲惫的旅途已留在异乡
最诚挚的目光中


九．奔跑的兔子

一只兔子
在浅栗色的黄昏
忙于奔跑
忙于找到另一只兔子

找不到原先的标志
一片即将成熟的玉米地    左边
还有一条幽静的小河
渐渐   它陷入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助中

在奔跑中   一次次
突然停下来
竖直耳朵
它好象听到什么声音
但越来越暗的四野
除了风
还是风

以及自己慌乱的心跳

转自《塘河》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