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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上冈据点日军喊话攻心记实
梁青（原盐东县武工队队员）
1944年冬天，中共盐阜地委成立盐阜武工大队，由黄赤波任大队长，盐阜地委书记向明兼政委。全盐阜区9个县的武工队全部集中到罗桥一带集训。
盐阜武工大队分为三个梯队，盐城、盐东、建阳三县武工队为第二梯队，梯队长为盐城县武工队队长李泽夫，副梯队长为盐东武工队队长陈富云，指导员则由建阳武工队指导员张萍担任。
集训开始，先进行一个月的整风，接着是军政训练。各种科目对于我们武工队员来说都很好办，只有一样最伤脑筋，那就是，每个人都要学会十句日语口号，唱会一首日语歌。这可难坏了我们这些“土包子”，语音怎么也咬不准，出了许多“洋相”。如将“缴枪不杀”喊成“敲你三大爷”，把“这是什么东西”喊成“狗来了，带回去吃”。从延安来的日语孙教员急得没法，最后把日本人解放联盟苏北分部书记长板桥也请来了，费了好大的劲，总算解决了问题。
为了迎接新的一年，盐阜武工大队以梯队为单位，分散到各地，向日军展开政治攻势。通过到日军据点去喊话，散发传单，指名交谈等，揭露日本军国主义的罪行，宣传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讲明八路军、新四军的政策，以达到瓦解日军官兵斗志的目的。我们二梯队由黄赤波大队长亲自率领，并有板桥等三位日本同志和孙教员参加，向上冈和沟墩的日军展开政治攻势。
1944年12月26日夜零时左右，我们第二梯队的三支武工队，按照事先侦察好的路线，分别从南、东、北三个方向，秘密进至上冈离日军据点圩子约150米左右的地带，迅速布置成一个半圆形的警戒阵地。接着，梯队宣传队6名同志，成扇形匍匐前进，一直到日军的铁丝网跟前，把5个大慰问袋挂在铁丝网上，其中装有炒花生、熟鸡蛋、红枣，宣传新四军胜利和政策的小册子，日本队人解放联盟宣言等。然后，他们又在日军鹿砦附近撒了200多张传单，传单上印有新四军胜利和日军在中国战场上失败的消息，有同盟国军在太平洋战场上的胜利和日军在太平洋战场上失败的消息，有新四军优待放下武器日军的政策等。因为是第一次直接做瓦解日军的工作，大家都格外小心谨慎，幸好天空一片漆黑，一切进行得神不知鬼不觉，连敌人的警犬也没有被惊动。
当宣传队完成任务返回警戒线后，黄赤波大队长领着板桥等三名日本同志和孙教员组成的日语喊话小组顶上来，按照分工，对上冈日军喊话由盐东武工队具体实施，盐城、建阳武工队配合。我和蔡高富、柳保国等四人掩护日语喊话级，前进到离日军圩子约80米处的一条小水沟旁，日军炮楼顶用哨兵钢盔、枪刺隐约可见。在这里，喊话组开始了他们的攻心战。
“喂！日军官兵们！”孙教员平举着用硬纸板做的二尺多长的喊话筒高声喊道。
“你们是什么人？”日军哨兵“哗”的一声将子弹推上了膛。
“不要开枪！我们是新四军，今天不是来进攻的，是和你们交谈的。”孙教员赶快声明。和我们伏在一起的板桥同志用生硬的中国话悄声地把孙教员和日军的对答翻译给我们听。显然，这是日军没有意想至的情况，炮楼顶上人头簇动，日军的吆喝声、脚步声、拉枪机声混成一片。就在日军混乱之际，孙教员高喊：“日军官兵们，请听！”话音刚落，位于圩子南面的盐城武工队的同志齐声唱起日语歌，炮楼上响声顿停，日军在静静地听着。南面刚一停，背面建阳武工队的同志接着唱起日语歌；北面一停，东面盐东武工队又高声唱起日语歌。
想起来真的有意思，当年楚霸王在垓下遭“四面楚歌”围困，如今东洋侵略军在上冈被“三面日歌”攻心。一个不知所措的日本兵神经质地嚷道：“不许唱，再唱就开枪啦！”孙教员一边翻译，一边让我们注意隐蔽。
“谁让你开枪？！不许乱嚷！”炮楼上日军军官训斥起来。孙教员轻声对板桥同志说：“可能是畈岛。”
板桥同志连忙举起喊话筒：“你是畈岛小队长么？”
“你是谁？”那个声音反问道，果然是畈岛。
“我叫板桥。”
“你是哪里人？”
“我是日本大阪人。”
“你怎么到新四军去的哩？”畈岛问道。
“我是黄克诚将军俘获的第一名日军。”
“哦！”畈岛停顿了一下。然后又象是自言自语又象是发问：“我不相信你是被俘虏的，你和他们作过战，他们会杀了你的。”
“开始我也是这样想的，他们给我治疗伤口，我拒绝，我偷了房东一把菜刀要剖腹自杀，被他们制止了。”
“后来呢？”畈岛追问道。
“给我治好伤后，新四军没有虐待我，对我的遭遇很同情。就象刚才那首歌里唱的那样，他们反对的是军国主义，对日军官兵只要已经放下武器，就既往不咎，一律优待。”
“哦！”畈岛又是一怔，转了话题，但态度客气起来：“板桥君，你有妻室吗？”
“有！”
“哦……”畈岛停顿的时间更长了。
原来静静地听畈岛和板桥对话的日本士兵，现在显然胆子大了起来，七嘴八舌地问开了。日军提出的问题有：“生活习惯吗？”“是不是经常挨揍？”“战后还回不回日本？”“你听说太平洋战局如何？”“父母健在否？”“见过陈毅将军否？”“有没有行动自由？”等等。此起彼落，问个没完，答个不停。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40多分钟了，我们的目的基本达到。为防止发生意外，比如新兴场和沟墩的日军从背后来倒坍我们，黄赤波大队长传令撤离。还是孙教员起头：“上冈日军官兵们请听。”首先是盐城武工队从南面齐声呼喊10句日语口号，接着北面建阳武工队呼喊，最后是东面盐东武工队呼喊。与此同时轮番掩护，迅速悄悄撤离。我们搞通下去好远，还听到炮楼上叫：“板桥君，你们走了吗？”“……”日军叽叽喳喳，不知又讲的什么。
我们对上冈日军喊话，初战胜利，鼓舞了大家。四天以后，也就是1944年12月30日，我们二梯队又来到沟墩，对日军展开第二次政治攻心战。这次由建阳武工队具体组织实施，盐城、盐东武工队配合。送慰问袋和散发传单进行还比较顺利，但刚一开始喊话，日军就开枪。只要我们一开口，步枪、机枪和掷弹筒响成一片。我们喊话声一停，日军枪声马上就停。就这样反反复复半个小时，只好“不欢而散”。事后通过内线人员了解到，上冈喊话震动了日军师团部，惟恐斗志涣散，军心不稳，非常惊慌，遂严令各地日军，不准阅读新四军的小册子和传单，不许听新四军的喊话，更不允许答话。所以在沟墩才出现我们一开口枪声即响，喊话一停枪声即停的那种“极不友好”的局面。
事实告诉我军，正义的声音已在日军中引起了反响，发生了作用，而正义的声音用枪声是封锁不住的。
【注】本文根据梁青《对日军的政治攻势》整理，梁青，盐城市亭湖区人，1928年8月生，1941年参加新四军，离休前为铁道兵六师副政委。原文载于《盐城文史资料选择辑》第14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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