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我给我妈买了个可以外播声音的MP3播放器，跳广场舞时带在身上很方便，声音响亮，低音缠绵，简直物超所值。于是我妈很骄傲地逢人就介绍这是儿子和媳妇给买的。那么，今天过父亲节，我得给我爸也表示表示。

 今天早上，我起床后跟往常一样洗漱完毕，开始吃早饭。我爸坐在阳台看报纸，我若无其事地拿出一只最新款的剃须刀走到他面前，“爸，你那个剃须刀好像有些问题了，经常掐胡子，不怎么好修。我买了个新的，你用用看。”我爸放下报纸接过这个最新款的剃须刀，端详了一会，丢下一句，“归，这个恐怕不少钱吧。”但很明显已经面露笑意，尽管如此，他还是补充了一句：“我那个还能用的，先放着吧，家里都好几个了。”接着他又看他的报纸了。我也“若无其事”地很自然地回到客厅打开电脑刷微博。

 好吧，总算交接成功，他老人家收下了！我了解我爸，再大的欢喜也不会马上洋洋得意，尤其是在我们面前，太能装了。其实我知道他心里乐坏了，我们只要一出门，他马上就会打开包装仔细研究说明书，然后对着镜子一个上午坐在那里剃胡子。

当然，今天是父亲节，只要是父亲的都应该收到礼物或者问候才对的。那么，我也是父亲，我儿子死那里去了？！哦，他一早上就跟他妈去学打羽毛球了。于是我有意识地在笔记本电脑下面，沙发坐垫上，餐桌前，枕头边都挨个仔细查看了一遍。没有！坚决没有！没有他的绘画作品！没有他的手工制品！但是，我明明知道他前两天提到父亲节的，明明感觉到他这两天神秘兮兮的，怎么就不见“惊喜”的礼物呢？？不过，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淡定一些，人家不过是个9岁的小男生而已。

 这几年，每到这天，我儿子都会想出点子给我“惊喜”。画个歪歪扭扭的画，或者做个毛糙的手工送给我，都是背着我干的。小小年纪，就学会以文艺的手段打动我！这点来说，他很像他老子，是个心细的男人。

 所以，我基本上可以肯定的是，再过几年，一定有女同学被这个小小少年俘获并深深吸引。我觉得这是件得意的事，因为他有超越我的趋势。至少比我贯穿整个青少年时期的木讷要强了许多。那时候，那个我喜欢的，同样也是喜欢我的女同学气急败坏地给了我一个响亮的诨名：郭靖。虽然名副其实，但我也含恨接受，不就是不解风情嘛。只要我儿子很解风情就行了。

我不知道我给我儿子留下的印象是什么，但我仍然希望将来他回忆我时，也能多一点伟岸的身影。我现在要做的或许就是给他足够的快乐。

 我们这代人，小时候与长辈之间的交流往往非常少，家长就是威严的象征。不像现在，爸爸和儿子可以是朋友。就像我跟儿子，疯起来的时候没大没小，让我不爽的时候，我一声断喝一个眼神就把他拿下了。好的是，只要我脸色阴转晴后，儿子立马就忘记了刚刚被打的事，又跟我套起了近乎，给我出个脑筋急转弯或者讲个笑话什么的。我觉得父与子之间的“和谐”与所处的时代有关系。不同的时代，“和谐”的内涵不一样。

 对于儿子，我最大的乐趣就是给他买玩具。要不是她妈妈管制较严，我一个月给他买两次玩具我都乐意。只要他喜欢的我就买，每次看到他拿到玩具时的幸福样，我比他还幸福。

 还有什么比让儿子开心的事幸福呢？再过几年，他长大了，他感兴趣的是女同学了，买再多玩具他也不会再要了。所以，我得抓紧时间，让他在童年多呆几年，让他和我们多亲密几年。等他读大学的时候，我们就聚少离多了。

 那一年八月，我在上海黄浦江边，踌躇满志地憧憬着未来。一位中年男人陪着我漫步在外滩沿线，我记不得和他聊了些什么，只是知道，从那时起，他不再那么威严，在他面前，我已经成年，可以独自远走四方了。那一天，他将我送上远行的列车，从此我和他聚少离多。

那个中年男人是我爸爸，那天我赴外地读大学，爸爸送我上火车。在外滩时，我和爸爸以“到此一游”的仪式在那里合了个影。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和爸爸合影。

 关于爸爸，我几乎没在写过的文字里触及太多，不想去碰那根弦。他在那边，我在这边，我们相安无事。其实，我知道，最主要的是他太神圣了，我语言苍白。

我小时候，爸爸很威严，他就是长辈，不是朋友。我们之间的交流没有玩笑，甚至没有废话。他就是一棵默默无语的参天大树。

 我童年时，觉得这棵大树很牛逼，懂得那么多，不管天文地理还是三国水浒，有问必答；力气那么大，挑起200多斤的担子健步如飞；篮球打得那么好，上场就是队长，突破上篮远投精准，常引得场边观战的女大人们尖叫不断。长大后，觉得他好有魄力，看问题真深邃，几句话就能把我这个愣头青点解得服服帖帖。初涉社会时，做什么事都有底气，这底气来自于站在后面的爸爸大人。关键时刻，困难时期，爸爸总能及时出现，给我带来足够的安全感。

后来，我毕业了，来到了南京。工作几年刚刚步伐稳健，他老人家居然生了场大病，我还没来得及煽情地表示一下孝心，他就跟我们永远拜拜了。

 要是他还在多好啊，我就可以在今天给他送一只最新款的剃须刀了。可惜，他没能让我得逞。这一切只是想象。

 今天晚上，在外面饭后回来，我再次打开电脑刷微博。我基本上要把儿子给我的“惊喜”给淡定完了，人家毕竟才9岁嘛。这时候，他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跟我说，有没有意外发现？我说没有。他说，桌面上啊！我仔细一看，电脑桌面上果然多了个MP3文件，文件名：父亲，演唱：李健。

 这家伙果然很有创意，不画画不做手工不写情诗，在网上给我“点”了首歌：“坐在岸边看着夕阳让我想起你，暖暖余晖温柔如你慈爱的眼睛，感谢你啊，举起了我金色的童年。”

 我翻出在黄浦江畔和爸爸唯一的那张合影，觉得他很帅。

 此刻夜深人静，我刷了半天微博。最撩人的，莫过于你们一个个给你们的爸爸买礼物，说情话。

转自《塘河》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