芹披着下午的阳光往回走去，一个衣衫褴褛的的老头迎面而来，醉酒似地撞了一下她的右膀子，她刚要斥责他几句，不料他却倒了下去。她愣了一下伸出手去拉，老头眼珠一转，她发现是苇，不由一惊，问，你咋弄这一身行头？

苇说，你不是要演练儿媳吗？我这是配合你演练呀。

芹问，你咋知我要演练儿媳？

苇说，这重要么？你现在的任务是演练各种儿媳，以为导演选人做准备。

这家伙倒挺鬼精的，对她这方面的情况这么了解。这确是芹的当务之急，她想物色一个人陪她演练，排了几个以前的同学，人家不是没有空就是没兴趣，想不到苇竟送上门来，这不是上天赐与么？

芹捞了一下衣袖，两手往腰间一叉，拉开嗓门，训斥他酒后上路撞人，影响交通，要他今后注意，然后问他听进了没有，苇说听进了，她就挥手说，好，那你回去吧。

可苇瘫在地上不起来，哼唧着说，回去，我动弹不了啦，咋回去？

芹听得这话，就蹲下身子，请路人搭了一把劲，把苇背起往回走去。进了一条小巷，她放下苇，歇了口气说，你今天这个酒鬼老头饰演得不错，以后你要多动点脑筋，饰演各种不同角色，以配合我演练不同特点的儿媳，好么？

苇要的就是这句话。在中学读书时，他就追求芹了，可芹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见他盯着她，她不是不屑一顾，就是白鸽样远飞。今天夸他了，还要他多动脑筋配合她演练，这不是一个福音吗？他长得不如人意，可心眼活络，歌舞琴棋都能来一套。饰演不同人员，帮芹演练角色，那可是哑巴看见妈——没话。

由于苇的帮助，芹获得了一个电视集的群众角色，尽管只有两三个镜头，但那贤慧儿媳的形象给导演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这是进入影视圈的第一步，要成为一个影视演员，得付出更多的努力。她要苇进一步配合她，苇说，再演练可不能停留在原来水平上，应该在快速适应上下点工夫，无论什么角色一出场，你一看就能进入角色演起来。

芹觉得这主意不错，导演选人有时就是这样做的。

从这以后，苇常以不同角色，突然出现在芹面前，芹在饰演中反应能力和表演能力得到了快速提升。可是有一天晚上，苇忽然跪到她面前，向她求婚，芹心里一惊，他这是什么意思？想起演练她才醒过神来，拉起腔调说，求婚，你房无一寸，“三金”无一件，就凭两个肩膀一张嘴么？

苇说，三金已带来，请笑纳；房款已备，请你去选购。

芹心里怔了一下，说，好，三金我暂且收下，但得等房子过手我才能给你答复。

苇哈哈笑了说，你反应力比以前快多了。芹把“三金”还他，他说，那是道具，不值什么钱，留给你以后备用。

苇帮芹演练了一年多，人家招募影视演员的应试也临近了，可是芹却在去搭车途中被一辆电动车撞伤，住进了医院。

苇闻讯赶到医院，轻轻掀开芹身上的被子，见她左腿上绑着纱布，纱布上洇着鲜红的血，问有没有伤着骨头，芹流下泪说，小腿股骨骨折，疼痛异常，即使恢复，怕做影视演员也无望了。

苇说，无望也别后悔，我们曾经为它付出过，就别再遗憾。拿我来说，我本想当一个舞蹈演员，可练了几年还是一个业余的，就转而做生意，现在白天做生意，晚上有空就到舞厅调节一下，活得反而轻松自在。

芹叹了一口气说，这一年多来，你帮我演练耽误了不少生意，真不好意思。

苇说，耽误点生意算什么，人挣钱是为了生活，可人不能为钱而生，能为朋友做点事，那也是人生乐事嘛。

芹说，可我欠下了你的，到头来连个工作也没得。

苇说，工作你不用愁，如果你不嫌我那里条件差，就去帮我打理。

芹问，你说的可是真话？

苇说，在真人面前我从不说假话。

芹感到很欣慰，说她一出院就到苇的商场去。可是一个月后，她出院时根本就没告诉苇，苇得到消息，生气地来到她家里，批评她，不料芹却冷静地说，我从未做过生意，到商场去什么也做不来，不想连累你了。

苇说，这怎么是连累我呢？这是帮助我工作嘛！要知道我已经向大家宣布了，马上你到商场当副经理，分管财务和商场内部管理。

芹听了却摇摇头一笑说，我们现在不会还在演练角色吧？我怎么觉得自己还在角色里呢？

苇说，那是因为你太迷恋影视业，演练角色太久了。

芹问，你没这种感觉吗？

苇说，我没这种感觉。我以前帮你演练，头脑也一直很清醒。

芹说，可你头脑一直很清醒，怎么把真“三金”作道具留给我呢？这我可不敢收留啊，留下才一年多时间，一条腿就被撞伤了；再留下去，撞伤的恐怕就不是一条腿了。

苇心里止不住一惊说，你怀疑是我做了手脚？

芹说，苇，别打马虎眼了，车主已向我交了底。当然，你主观上没有恶意，而是为了得到我。你不惜放弃工作和休息时间帮我演练，在我住院期间也常来陪我关心我，我心里的确感到很温暖；可是，爱情毕竟不是演戏，不需要处心积虑的安排，更不需要惊心动魄的情节。你为了得到我，做出这种不光彩举动，真的令我十分害怕，也非常失望。一想到这些我心里就惴惴的，今后又怎么能在一起生活呢？

苇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转自《塘河》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