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儿响叮当(纪云梅)
在这个年头,无论出席多么豪华的酒宴、歌厅、茶社,都还骑着一辆破自行车,委实是需要一点勇气的。
屡屡有朋友劝我:“扔了吧,我们看着替你难受!在这个小县城,你好歹还算是小有名气。小车不开嘛,最起码得买辆好的电屏车吧?再不济,你得换辆新自行车吧?”
下一次聚会,我依然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其余哪儿都响的破车去,他们也渐渐失去了劝说我的耐心。说我守财奴吧似乎又不像,平时跟他们在一起,我老是抢着结账,请人喝一次茶或者唱一次歌就能买辆自行车了。
有一次跟几个朋友吃饭,他们劝我喝酒,我诚恳地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今天我带车了,下次不带车的时候一定一醉方休。”他们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地了:“行啊纪云梅,你也是有车一族了?好好好,一定不让你喝,现在酒驾查得紧。”结束后,朋友急切地想看看我的车,我跑到车棚,“喀嚓”一声打开了那辆破旧的自行车。“耍我啊!”为此,身上挨了其中一个朋友的两记重拳。
我跟朋友们说,旧车放哪都安全。其实除了这个原因,我对老自行车还有一种特殊的情结。
想来街头摆放的每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背后都有一个故事。我恋上自行车那年,是在高中,我在离家很远的一个镇上读书。那时还是小星期制,有一些同学都是周日晚上骑车上学,下周六晚上骑回家。我当然没有这样的条件,因为我家里只有一辆自行车,父亲要骑着上下班,他不会答应我专车专用。我是在初三毕业那年的暑假学会骑自行车的,学会了后就经常想过过骑车的瘾。刚开学的时候又特别想家,于是偶尔利用中午的时间或者逃上两节不重要的课,问有车的人借了骑着回家。我骑车很喜欢打铃,在我前面走着的人一听到铃声就自动往旁边闪让,这让我觉得很有成就感,好像人家就是听从我的调遣一样,我叫他让他就得让。最爽的是放假的那晚,我们这些同一个小镇的人一起回家,有车的带着没车的,十几辆车形成一个车队。一路车铃叮当,一路笑声爽朗。
跟老公恋爱那年,他的工资才是一百多块钱,送给我的礼物却是一辆390元钱的自行车,也就是如今我仍然骑着的这辆车。我们经常骑着车四处兜风,我坐在车的后座上。他也喜欢打铃,觉得蹬得有点吃力了,就敲两声铃。每每我提出要换他,他却义正辞严地拒绝。有风的时候,我非常享受长发在风中舞动的感觉,并且常常伸开双臂,做出飞翔的姿势。后来有了儿子,老公又买了一辆自行车,我的车后面绑上了儿童座椅。那个时候,无论是夏天还是冬天,无论是到县城附近,还是到乡下老家,我们都是骑车出行。串串叮叮当当的铃声和我们一家快乐的笑声洒了满路。
那时生活很清贫,绝大多数时候的骑车是为了省钱,骑几十里上百里的路也正常不过,可是现在,哪怕只是几里之遥,很多人也都不会选择骑自行车前往。或是公车或是私车,再不打的,于是我的坚守便成了常人眼里的另类。
他们不知道的是,多年以后,骑着自行车在路上慢行的感觉已经变成我的一种享受。现在虽然几乎用不到车的铃铛了,但是,常常的,那些曾经的铃声就忽然在我的心头响起,清脆而又嘹亮。
转自《塘河》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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