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下课，我突然想起要打个电话，就走出了办公室，忽然看到一个中年妇女正站在最东边的六（1）班教室门口张望，接着又向西慢走及至到了我面前，吞吞吐吐地说：“老师，我想找一个学生。”仔细打量，她有点憔悴，只是那突出来的腮帮，细细的眼睛，像极了我们班里的兰。果然不出所料，她要找的正是兰——她是兰几年没有见的妈妈，她知道孩子应该上六年级了，也理所当然地不知道孩子在哪个班级。

    兰，一个温和的孩子，每当我和她说话的时候总是莞尔一笑，这笑容曾经让我误以为她有一个完整不缺爱的家庭。直到去年12月底，她爷爷因为兰没有申报特困生补助来“兴师问罪”，我才知道她的爸爸妈妈离婚了。当初开学时，我就对学生的情况通过自写登记表进行了了解，共有九个孩子所写的登记表里没有填写母亲这一栏，有两个孩子的妈妈因为贫穷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家，从此再没有见过面；女孩源的妈妈三年前因病去世；其他六个孩子的父母离婚了，他们都是跟着爸爸。而兰的登记表里母亲这一栏填好了，再加上她总是笑容洋溢，我就没有怀疑过她的家庭不一样。申请特困生时，我曾经对孩子们说，家里有困难可以悄悄地向老师提出来。一定是父母离异让她觉得羞涩，这个孩子很“平静”地看着其他孩子填写申请表格，“平静”地看着其他孩子领到了500元的补助。她爷爷看到邻居有孩子领到补助，却不“平静” 了，问我一个父母离异后逃之夭夭，从不与孩子见面不提供一分钱、只依靠不拿一分钱工资又七十多岁的爷爷奶奶生活的孩子为什么得不到补助，那时我才知道一年级时父母就离异的兰的生活有多么糟糕，她的笑容有多么酸涩。

    今天，兰的妈妈来了！我把她带到我们教室外的走廊，告诉她一组坐在窗户口的那个女孩就是兰。也许是多年没见的原因，她居然还没有认出哪一个是她的女儿。我走进教室拍了拍正在写作业的兰，小声地说：“你妈妈来看你了！”兰惊诧地转向窗外，依然是伴随着那莞尔一笑。妈妈的眼眶瞬间红了，她招着手示意兰出来，娘俩继续向西走去……只有几分钟的时间兰就回来了，她妈妈从我们教室门口走过的时候，我连忙跑出去：“大姐，跟孩子再多说一会儿话吧。”“不了，让她上课吧，老师拜托你多关心了。”兰的妈妈哽咽着。不知道她们母女这一次短暂的相聚，何时能再见上面，我着急地走进教室撕下一张纸，写上我的电话号码递给她：“以后，想女儿了就打我的电话跟她说说话吧。”

    这一堂语文课，我实在无法让自己情绪稳定，时而想到以前对这个妈妈逃避的怨愤：为什么几年不看看孩子?时而关注兰的神情，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地听课。孩子你真是太冷静了！时而又觉得无法与孩子亲密接触的妈妈才是最可怜的……而孩子比大人的心理要脆弱敏感除了吃饱穿暖、学习文化，他们还需要母爱。我自己也是一位母亲，我不由想到，在平时传授知识的同时，是否还要再多付出一点属于母亲的关爱？

    课后，我故作轻松地对兰说：“你长得和妈妈太像了？眼睛细细的。”她笑着说：“老师，我妈妈原来不是这个样子的。她原来是大眼睛。”我心中一惊，又不禁潸然泪下，几年不见面了？六年了！孩子已经无法记得清楚妈妈长的什么样了，孩子一直都以为妈妈是很多作文中描写的大眼睛的美丽的模样。妈妈，你何时再来！

转自《塘河》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