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盏小煤油灯(闵长富)
拆迁了,又要搬家。
我在整理书橱时,又拿出跟随我几经迁徙的小煤油灯。小外孙死缠硬磨地问我这是什么,他借着那股好奇劲儿,拿起灯芯当陀螺在地上旋转起来。
这是一盏小煤油灯,说是灯,实际就是一个墨水瓶,盖子去掉,用一块稍大于瓶口的圆铁皮,中间钻个孔,像古代货币铜钱一样,然后卷一个空心的小铁管,插在铁皮的孔中,再穿根用棉花捻成的粗线或用纸卷成的小纸卷作为灯捻,瓶内盛上火油或柴油,点着照明。那黄豆大的灯头,随着微风飘动、摇拽,灯光幽暗,显得毫无生气。我的少年时代就是在这昏暗的灯光下度过的。可你别小看它的作用,那时的农村是没有电灯的,一到天晚,一片漆黑,往往就是这煤油灯,从一个个碗口大的窗户内透出微弱的灯光,从灯光中看到村庄的生命和希望。也正是这盏小煤油灯,那晕黄的灯光,曾把我们的日子照亮。在岁月的尘埃里,它虽早淡出人们的生活,也许我们再也见不到这盏灯的身影,可,我却抹不掉那份远走的记忆。
我出身在农村,是农民的儿子,可我的父母却是这片土地上的“叛逆者”,尽管当时家中很困难,他们再苦再累,也要让我们兄弟几人读书,足见他们的远见与眼光,可当时的穷,也实在够难为他们的了。
我每天放学回家,都要赶到地里干些力所能及的农活,如薅草、拾粪、放鸭、捞鱼摸虾……晚上,我就点起那盏灯,在灯下学习。我父亲舍不得花那灯油钱,到时就催我们睡觉。古时候有凿洞借光的故事,可我们那时无光可借,只好硬着头皮挨父母的骂,硬是在灯下多看一会儿书,多写一会儿字。由于灯光微弱,我们只好凑到煤油灯边,第二天早上,掏掏鼻孔全是黑灰。我们就是借助着这微弱的灯光,曾遨游知识的海洋,阅览大千世界,领略先知的教悔,学会做人真谛。
记得有一次,我倚在床上看书,不活不觉睡着了,不小心将油灯打翻了。那是一个冬天,一灯的火油泼撒了,我当时睡的床铺的全是穰草,灯芯正好落在穰草上,把草点燃了……幸好,父亲及时发现,翻身下铺,跑到锅屋水缸舀了一盆水泼上去,再用扫帚用力扑打,才免了一场祸。那时的房子全是草屋,很容易着火,为此事,我遭到父亲一顿狠揍,现在摸摸屁股似乎还在疼……
那时,大人小孩都在唱“电灯电话,楼上楼下,出门汽车一跨”,这是人们对现代化美好生活的向往,在当时来讲,还是一个遥远的梦。如今都实现了,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现实比梦还要丰富,而实现最快的就是电灯,使我们告别了那煤油灯的时代。面对灯火辉煌、五颜六色的浮燥和喧嚣的世界,见到这盏灯,我恍惚又回到了那个时代,它帮我找回了原来的我。我是农民的儿子,农村的苦孩子,就是这盏灯,点燃了知识的火种,照亮了我永恒的的信念,照亮了我生活的前程。是它,伴我跳出农门,走出田埂,走出农村,翻开人生新的篇章……
转自《塘河》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