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天是别样的，甚至真正的草原也是天。当江淮平原的我带着度假的心情置身于内蒙古希拉穆仁草原，我在心里用这句话和大自然交流着。

     盛夏，已过不惑之年的我，平身第一次享受带薪休假，这样的心情不一样的。我是尽其所能达到充分与大自然交流的状态。放下笔记本电脑，丢掉MP3，几乎要关掉手机。不带任何罐装食品，准备随处就餐，带上一本《普罗旺斯.山居岁月》，和妻儿驱车1000公里到北京小憩，等不及在北京的家里住上二天，再自驾500公里到呼和浩特和10年老友内蒙成吉思汗酒厂销售老总叶挥聚首。叶总再三邀请在呼市的五星酒店住一天。我是没有一点心思，执意要即刻就扑向大草原，入住蒙古包，躺进大自然，开玩笑说越远越好。

    久居闹市，担心自己都快丧失了对大自然的感悟；成天应试式的学习和上网，担心出身在小城市的儿子对真实的大自然失去了亲切、失去了爱心。满眼都是互联网虚幻的世界和学校公园里的假山假景，甚至植物都是假的，真担心孩子的心灵也会假掉。

    许多人为什么会喜爱大自然，特别是原始风味的景致呢？其实就是那里有真情实景。但正如“无限风光在险峰”，人间真情、自然界的实景不是轻易就能领略到的，又正如“人间正道是沧桑”，我们要历经肉体的疲惫、真心的付出，才能有所收获、才能真正到达。其实人们的内心深处对真善美还是充满着向往的，只是现代科技的发展和商业竞争的发达同样让人类对自然界的实景和人间真情的保留、挖掘也需要付出代价，冥冥之中造物主总是一个平衡的天使。所以当我拖着疲惫的身驱来到呼市向北100多公里的希拉穆仁草原，我的整个身心马上为之一振，爽朗许多。天是湛蓝湛蓝的，也会有几堆白云，是洁白洁白的，纯洁无比的天空和连绵而略带起伏的草原，浑然一体。大草原是绿的，也有撮在一起的蒙古包点缀着，那蒙古包白色的帆布和随处信走的羊群，远看也象天空的一堆一堆的白云。我在想，这天地真的是交相辉映的吗？这样辽阔的草原不分明也就是天吗？远远的我还分不清那是天的尽头还是地平线，我就坐在草原看着巨大的天空和一望无际的草原，直到黄昏来临。天渐渐暗下来，从明亮到浅灰，只有远处天地相连处，正如同需要焊接一下，太阳就是那焊接点，照出一片霞光。不久焊接成功了，太阳隐去天黑下来，草原也由翠绿变成墨绿，转而变成暗绿直到黑茫茫一片。此刻天地就完全浑然一体了。

    远处的篝火晚会已经拉开帷幕，能歌善舞的牧民放下一天的劳作，放飞她们的心情，草原和天空间隐隐约约飘扬着动人的情歌，还有牧民心爱的马头琴的音符。

    叶总和他的几个助手用地道的蒙餐招待我们，当然少不了品尝他们最高档的成吉思汗白酒。我平时极少喝白酒，在草原上喝着奶茶，大口吃着地道的手抓羊肉，加之夜晚的草原即使在盛夏也有点寒意了，特别是和老朋友相聚，不由得豪饮了几小杯，很痛快。

     酒足饭饱后，夜幕早已降临整个草原，篝火晚会也早已收场。大草原一片安静。

     走出蒙古包，我非常震惊。满天的星星，我一辈子从未看过，那么的密密麻麻，那么的闪闪发光，像宝石镶嵌在黑玛瑙上。更重要的是天这么低，星星离我这么的近，整个星空好像被太多的星星坠下来了，巨大的苍穹罩在我的头上，就近在咫尺，我像是就置身在太空中，这草原上的星空太壮观了！

     远处的星星好像在地面二、三米的样子，只要我跑过去伸手就可以摘下来，而那稍为整齐，明亮的，似乎就不是星星，而是地面的路灯。平时在江淮平原上最多给儿子指点出五颗北斗七星，那么明晰，就在最后一排蒙古包的顶上闪闪发光，似乎要向我倾诉什么。小时候听母亲讲的银河的故事，已经没有什么记忆了，而今夜，银河如此清晰；今夜，银河如此璀璨；今夜，银河就在我眼前。是从苍穹的顶端稍偏北起的，向着西南方向灿烂地倾泻在远方黑压压的大草原上。如素练如白莽的银河也让我想起遥远的童年生活，想起母亲故事里那挑着石头和灯草的兄弟还有牛郎织女星。今夜她们不在天边，今夜她们就在眼前，今夜她们和我倾心相诉。

     我冲动地一个人深深地走大草原，真想摘下那最低垂的一颗星。

     此刻，我看到了世界上最美丽的星空：此刻，我看到整个天空的星星，一个不差。回望远处的蒙古包，也有现代文明的灯光闪闪和星空相映成趣，而我象是被扔在天与地已经合一的沉寂空间里，广袤的大草原冷冷的死寂死静的。我象是被抛到生物圈外面，象是行走在宇宙之间，甚至这里根本没有生命。

    天空是什么，本质就是辽阔而深邃，而这无限的大草原，不也是如此吗？草原不也是一片天吗？我呢？既然我置身其中，孤独地置身其中，而且距离星空这么近，踏不尽走不完的草原就在脚下，放眼所见，天地相连而又无穷无尽。我感到人类的渺小，我感到我肉体已经完全不在，我只能用灵魂和浩瀚苍天、无垠的草原交流。这里可以埋葬一切可以被称做人类文明的那点现代的东西，这里呈现的就是一个真实的“天”。而我站在山坡上，自己可能也是一颗尚不能发光的星体，或者就是一棵小草，没有思想，没有语言，像个生物吸收着清新的空气，吐纳着琼浆玉液般的露液。一种莫名的孤独和惊恐袭圈全身，如麻的惆怅和悲凉随着一陈凉风和一个寒颤，随风远去。

     我象是在星空走了一趟，让我刻骨铭心。

     我想起儿子四岁在我们刚教他背唐诗时，一个晚上坐在车里，我载着他到郊外兜风，回到城里看到路灯整齐的伸向远方的天空，随口一句“爸爸，你看，一行白鹭上青天”，我是满心欢喜和惊讶。而如今大草原的景色无法吸引他，他执意躲在豪华型的蒙古里看电视呢。我的灵动可爱的儿子被现代文明带走了吗？

    我是不是也点事故而功利了呢？其实人类与自然的交流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大自然带给我们的很多想象和启迪，也不是每个人每刻都能得到的，有的人生存在这个自然环境一生麻木不仁，有的人看到一只苹果落下也能为人类带来功德无量的发现；有的人一个早晨偶然朝一片落有露珠的叶子上瞥一眼，便在刹那间生情无数。所以古人就说只有那些圣贤才能“以一落叶而知秋，以瓶水之冰而知天下之寒”。

我想孩子们会知道的，有一天他会明白，这天地之间，大自然是上帝给他人生养份的空间，而他终其一生也无法探究它的浩瀚和博大。

转自《塘河》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