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韦清第一件雕塑品模型所里过堂的消息，我主动要求去参加。我们所与韦清所在所是友邻单位，雕塑模型过堂这类事互派人员参加，以取长补短，互相捉进。韦清是我大学同学，我俩关系很铁。第一件雕塑品模型过堂，这对他今后的生存和发展意义重大，我想相机帮他一把。

韦清做的是一个当地现代先进人物的雕塑模型。不少人看了之后朝所长望，所长沉吟了一会，说是颧骨做高了，与照片相比比较明显。我拿照片与模型做了一番比较，觉得所长站的角度与照片拍摄的角度不同，把模型的颧骨看高了。可我要站出来做解释，韦清拉了我一把制止了。

是这样么？韦清认真观察了一会说，所长，让你这一提醒，这颧骨还真像高了，让我铲掉些试试。说着，拿起铲刀，喀嚓嚓铲起来，铲了一会停下说，所长，你现在看看怎么样？

所长看了，叫在场的其他人也看了，其他人看了没响，所长沉默了一会对韦清说，你重做一个模型试试吧。

从所长室出来，我问韦清，你认为所长的意见是正确的？

韦清说，我没说他正确呀。

我说，可你当时的言行，不说明所长的意见是正确的吗？

韦清说，我怕个人的看法有偏颇，按所长的意见改了试试，是给所长看，也是给大家看，变相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

嗯，这办法倒不错，即使认定所长的意见是错的，按所长的意见改给大家看看，让大家来评判所长意见是否正确，这可比一个人把所长意见顶回去的好啊。然而冷静下来想想，现在做事不少人都习惯按领导脸色行事，所长不表态他们也不响，所长说声行他们马上就喊好。韦清这一番苦心又有何用？我提醒他说，你这样做，怕也难破所长一人说了算啊！

韦清说，所长也是说的个人看法，并不是结论哪。

领导的个人看法，不是结论也是结论呀，难道韦清不懂这个行情？不懂他一听所长意见干嘛就动铲？这家伙，忽悠我哩！当天晚上，韦清一夜未回家，咔嚓咔嚓在工作室重做模型，这又是拿表现给所长看哩。我不由笑了。

第二天上班以后，对他第二次做出的模型进行过堂。

可我细看了这模型之后，觉得它与韦清当时修改的模型不同。那修改的模型颧骨被削去了一些，可这模型颧骨没变，只是人像往正面转了一点，颧骨不在侧面，有鼻梁映衬看上去就不那么突出了。唔，我忽然悟出了韦清的玄机，套着他耳朶说，你在那模型上改的一套，可重做出来的又一套，你在糊弄你们领导吧？

韦清说，你胡说什么，我们所长可是个行家，是那么好糊弄的？

所长是个行家，是行家难道没看出来吗？所长征求大家意见了。大家见所长面露喜色都喊好，所长问好在哪里，却又都不响，我想了一下，试探地说，好在虚心听取领导意见，对模型及时做了修改。

所长沉吟了一下说，如果仅是这样，那就是唯领导意见是从，错了。好在他那只是一次试验，发现那样不行，让人物转了一点身，既坚持了人物雕塑真实性的原则，又避免了人们视觉上容易产生的一种错觉。

我说，你是说他让人物转身转得好？

所长说，是的，这一转身转出了他的追求，对艺术真谛的追求，也转出了他走向社会坚实的第一步！

我这才感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我应该感谢韦清，也感谢所长，是他们给我上了生动的一课。

转自《塘河》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