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10月16日   夜

　　夏君昨晚邀我今同去A城会一同乡老友，夏言此君来A城近十年，发了，是搞城市环境建设小包的，在A城与很多局长书记亲如兄弟，每逢春节中华烟五粮液成车购买，成箱送人，现在很朋友，很义气，去玩玩吧。我说我和他无深交无往来，萍水去打扰人家未免使人破费，免了吧！谁知夏君今早真一人前往，临行时再三要我陪去，我取笑说那你吃得不过意就带两只大闸蟹给我！

　　谁知五点下班时突然接到夏君电话，叫我和另一位同乡先生不要煮晚饭。6点左右A城老乡G君和其爱人携儿子和未婚儿媳坐自家车前来苏城招待我们晚餐，我有点受宠若惊。

　　晚7点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我们住处的门前。来了，我抱歉地走下楼道，老夏领着G君全家上楼来了。G君先是怪我不和老夏同去看他，瞧不起人，后是想念呀，异乡见亲人心里好过啊！……嬉笑过后，穿着入时的G夫人真的送上几只煮熟的大闸蟹，还有听装茶叶等，我真难为情了，感谢难以言表，乡情啊乡情。G君握着我的手说：“走啊，你大驾不去我的小舍我只得登门表示啊，这是我的儿子，你认识；这是我的儿媳，未过门特地带给你们看看，也表示我们全家对老家来人的高兴和尊重。走，走，一起去……”。同宿舍的外地同仁也只得一起去了。

　　在五彩缤纷、霓虹灯耀眼的夜色里，黑色奥迪停在了门诊部门前，楼上楼下跑了一圈，G君夸赞一番后说，在开业典礼前，先打个电话给我，我装上一卡车鲜花和盆景，把这个门里门外全放满，在老板面前为你们树个面子，也为我们江北人震震威，小意思，人在外不相互抬抬不行！我又是一阵感动，乡情啊乡情。

　　在灯红酒绿的豪华酒店里，我和同仁们返主为宾地坐到了一个包厢里，连同G君一家整整一桌，递烟、沏茶、气氛热烈。服务小姐小心翼翼地送上菜单，一一介绍后，G君动色了，不要再说了，把你们苏州特色菜弄几个，把你们饭店的特色菜先端上来……。不知两个小姐是刚来工作还是蒙住了，被大声一狠竟噙着泪不知所措了。我连忙解围，来，我先点，我接过菜谱点了两个后说，来，每人点两个。并回头对两个小姑娘说，先上10个小冷盘把我们先吃酒，上什么冷盘由你们作主，我接着就请各人点菜，并约定不肯点的人就没菜吃，但酒不能少吃！——一阵笑声终于打破沉闷。

　　随着插满笑盈盈鲜花的冷盘鱼贯入桌，撩人渗涎的五粮春四溢飘香，气氛自然就更活跃起来，G君来兴了，他高举酒杯，对着我和夏君王君等人说先饮为敬。接着就切入主题，他用地道的家乡话吐真言了。他说，我今天之所以把儿子带来给你们看看，他们小夫妻都大学毕业了，现在的工作都很好，但是我不能忘记当年王老师（指到场的我们三个人中的另一位）在妇产科检查后说是个男的，我们心中有底了就认罚养二胎。钱是罚了，钱是人苦的，钱能换到我这个儿子吗？没有这个儿子，大学生的媳妇能上我家来吗？没有这个儿子，我在A城上百万的房产将来交给谁呢？G君太高兴了，连饮三杯。此时只有我看见那添酒的小姑娘手是颤抖的，心像是悬着的。G君接着说，菜！菜！把最好的菜先端上来放到王老师面前，不是王老师把底，要是当年弄了，我这辈子也许就……。突然G君对着另一个倚在墙根的服务员大声说：那墙要倒啦？谁叫你抵墙！听见没有？你是哪里人？那小姑娘低着头小声说，我不知道端什么菜好，要你们点呢，我是阜宁公兴的，我们三个人是一起才来的。天哪，不也是家乡人吗？一河之隔呀，可眼前这三个家乡人在家乡人面前却是战战兢兢，不知如何是好，那又怕又不知所措的样子，那不易察觉的酸楚表情，不，是心泣强颜的可怜使人突然想起安徒生笔下的那卖火柴的女孩。我连忙站起说，想起来了，苏州最好的菜是乾隆七下江南在木渎吃的趴蹄肉，真好吃，我吃过，快，快叫你们领班上来。可能是经培训过了，那个被狠的小姑娘在一声“是”的低声中是低着头倒退着走出包厢的。

　　在酒足菜剩宴至尾声时，G君还在打着招呼，他说，要是在A城，我今天就把他老板栽了，这多慢人啊！在又是一阵客套之后，G夫人拉开坤包，随手捏出一迭钞票叫儿子把帐结了。

　　我们把G君一家送进车子时，G夫人拉着王老师和我的手说，去我家玩啊，房子大呢，那真诚的样子又是一次感人。G君则说，别忘了，开业之前，先打个电话，我非为你们撑面子不可！

在回宿舍的路上，同去吃饭的同事非常懊悔，菜只吃了不到一半，没有打包带回真可惜。我不知是酒的作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那也算同乡的三个小姑娘的可怜样子老是定格在我的眼前，直到把头埋进被子里，似乎眼里也噙满了泪。

摘自《橙黄橘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