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上天平思范公(王金厚)
2007年10月3日,公休日,再上天平山。
自从数月前两游天平参观范仲淹纪念馆后,范仲淹的生世为人,范仲淹的鲜知往事,似乎一下子成了我要研究的课题。
历史已有公认——不是一时定论——范仲淹是第一流人物。
此行再上纪念馆是想从范公的多次被贬中能再找到些什么。
馆展告诉人们:范仲淹年轻时就志在报国。他在南京求学时,宋真宗巡游,去街上想看天子的人争先恐后。唯范仲淹不为所动,继续看书。同窗劝他不要错过难得之机遇,范却随口说:“将来再见也不晚”。结果,范仲淹第二年就中了进士,见到了皇上,步入了他的政治生涯。
范仲淹入仕后并没有因才气横溢而青云直上,而是在“地方官”上辗转了十多年。他不惦记官位,他时时想的是民生,他每到一处都是实干型官员。他在泰州兴化时,起初只是个盐仓管理员,却因为不忍见良田为海水所淹,百姓为灾情所苦,他越职上书朝廷求修复海堤。四年后,海堤大功告成,范仲淹才由此提升到中央工作。
范仲淹调到中央只是个国家图书馆高级管理员而已,但他很不安分守已,“丈夫一肩天下任”的胸怀,使他遭到了三次被贬。即后人称为“三行三光”的历史佳话。
1029年的冬天,已在宋仁宗身后垂帘听政了七年的刘太后,眼看自己六十一岁的生日快到了,她突发奇想,要把太后生日“长宁节”的仪礼升级到与皇帝生日“乾元节”相同的程度——由天子带着群臣来拜寿。
消息传开,别人还没说话,范仲淹就跳出来了:“不行,太后过生日是皇帝的家事,扯上文武百官跪拜,岂不乱了后世的体统?”他越说越激动,干脆连还政于皇上,退居深宫的话也说了出来。范仲淹的嘴皮子本来就名噪朝廷了,竟然说到我太后的头上,这还了得。一气之下,就把他贬出了京城。他的同僚好友纷纷为他饯行,对他的行为赞不绝口:“此行极光”(极其光荣)。
又过了几年,刘太后死了,宋仁宗把范仲淹召回。恰巧此时宋仁宗想废掉郭皇后,既然平民都可以因“七出”而休妻,一个皇上有何不可,所以宰相吕夷简举双手赞成。可是范仲淹却摆出一堆大道理,不同意仁宗废郭。最后皇上烦得难受,就把范仲淹贬到睦州了事。京城官员又一次热热闹闹地前来送别,大声赞扬:“此行愈光”(更为光荣)。
时间不长,范仲淹又调回中央。这一次他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更为“狂妄”。他画了一幅《百官图》进献仁宗,嘲弄宰相吕夷简一味提拔亲信,朋比为奸。吕宰相的肚子哪能撑船,跳起脚来和他大吵一场,骂他离间君臣。于是,范仲淹又被贬到饶州。士大夫们轰动了,第三次跑来喝饯行酒,齐声称赞:“此行尤光”(特别光荣)。
“三行”实际上是三贬。“三光”则是同僚中看法相同、正义感相似而又不敢疾呼的人们对他的拥护和赞扬。范仲淹后来对此有言:“持一节而自信,历三黜而无悔。”
范仲淹胸怀天下、持节自信、三黜无悔的突出表现是,1040年西夏攻宋,在延州宋军大败。范应召奉旨去延州守边克夏,时年已52岁,他无怨无悔,历经三年“浊酒一杯家万里”“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率18000精兵,把边陲陕西建得固若金汤。使敌人望而伤胆,边民生活安定。
范仲淹的才干和忠诚终被宋仁宗信服,1043年,宋仁宗把他从陕西前线召回中央,擢升参知政事(副宰相职)。并在天章阁召见时,宋仁宗亲自递给他们(还有富弼)笔纸,请他们写下改革国事的政见。
范仲淹诚惶诚恐,文采风流和政治理想在一刹那碰撞出惊人的火花,拉开“庆历新政”大幕的十大政策一挥而就:明黜陡,抑侥幸,精贡举,择官长,均分田,厚农桑,修武备,减徭役,覃恩信,重命令。
在这十条新政中,有七条是和吏治相关,在当时的朝野中,官吏松驰,政令不畅。改革派认为整风治吏比国防国库更为紧要。范仲淹把百姓利益大于一切,把一个个不称职的官员从考核簿上一笔勾销。富弼叹道:“范公啊,你是一笔,他却一家哭啊!”。范仲淹毅然说道:“一家哭,总比一路百姓哭更好”。
范仲淹的锐意改革,自然触犯了元老派、大官僚们的利益,在一群老资历大臣们的集体开炮面前,宋仁宗顶不住骤然巨大的压力。最终,范仲淹再一次收拾行囊贬任到地方。
北宋第一次声势浩大的改革,以保守派复辟派的全面胜利而告终。57岁的范仲淹从此再没有政治上的“东山再起”,天平山则成了他“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的地方。
近千年来,人们怀念范仲淹,在范仲淹任职过的地方,在仁宗赐予的天平山上下,为范仲淹立碑树坊、立祠供奉的建筑数不胜数。文人泼墨挥毫,百姓磕头烧香,原因只有一个,范仲淹正直无私,代表了民族的先进思想,范仲淹是中华民族的“第一流人物”。国家昌盛,民族兴旺,人们需要范仲淹。
是晚归来,适逢几个同仁搞AA制小酌,大家兴高采烈。当得知我专去天平抄录范仲淹生平时,大家轰然大笑,说我迂腐加陈腐,撑着没事了。A君直言:范仲淹有才有干,心系民生,是人杰。但率真快语不可取,那些为范饯行喝彩的人不是范的真朋友。他们为什么不联名上书为范声援呢!六十多岁的B君更有学问了,他说,范在历史上是改革派、激进派,他和王安石该属同类。但这些人最易得罪人,得罪那些既得利益者,而那些既得利益的权贵们,他们当初也是通过革命推翻一个旧王朝得来的。他们就轻易的退出历史舞台了,不可能!他们必然地要维护自己的既得利益,必然地要和新生的革命力量作拼死的斗争。范仲淹等人推出的“庆历新政”把矛头指向自己的统治阶级内部的一些不称职的已不再代表人民利益的贵族们,在没有军权的情况下,失败是在所难免。范公就算运气了,不是宋仁宗支持新政,他的结局可能更惨了。实际上宋仁宗也是个庸人!
年轻的C君见谈论影响了吃酒,端起酒杯高声说:“范仲淹的辛苦和改革真能给人民大众带来实惠吗?不大可能吧,他们只注重生产关系,不注重生产力的发展,不搞科学革命,老百姓只能还是守穷。十年文革,只要社会主义草,不要资本主义宝,革来革去,结果成了十年浩劫。人民大众还是穷,还是苦。来,吃酒吃酒。”B君突然问他,你今年多大了?C君答道:30岁,1978年生。D君是个女同志,她也不耐烦了。她说,你们要开范仲淹研讨会就走,要吃饭就不准说范仲淹……
是夜,我无法入眠,C君不愧是个大学生,他懂的是太多了还是太少了,我和B君只能叹服。
(注:本文主要史料抄自狐之影文《范仲淹:丈夫一肩天下任》。谨向作者致谢。)
摘自《橙黄橘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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