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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灵寺里习武  望海楼前落榜(孙善夫)

发布日期:2016/1/3 16:38:16  阅读:2362  【字体:
 

 

从上海回来以后,看到家乡的形势变化很大,耕者有其田,农民再也不愁没饭碗,文化教育事业随着土改后的经济好转,也发展很快,村里有初小,镇上有高小,跟我差不多年龄的小伙伴们都在学校里读书。受环境影响,我产生了继续上学的念头。但因旧私塾和新学不同,过去没有学过的课本,要求从头学起,我不愿意,读高年级吧,校方怕我跟不上,不肯接收。后来,父亲出面找高作小学校长张木森(本乡西涔村人)协商,好不容易才勉强收留。但有个条件:一学期下来有两门功课跟不上,即留级或作退学处理。

【努力争先】开始,读五年级课程,除语文以外确实生疏,感到吃力,尤其是数不缺乏基础,常常逼得满头大汗。但是,我毫不气馁,信心足,决心大,有一股不甘落后的钻劲。功夫不负有心人,努力就有收获,不长时间,赶上一般水平,待到期末考试,我的总分超群,成了全班的尖子生。此后,无论小考大考,我几乎都是年级第一名。

 

当时,学校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把成绩优、字迹好的学生试卷装订在首页,谁选中即归谁装订。为此,我每次临考就把针线和锥子带在书包里,胸有成竹地拿到头名,等待装订试卷。这时候,有人不服气,产生了妒嫉心,其中一位本家兄弟最典型,他见我后来居上,反而跑在他的前面,便挖空心里的暗中作祟。一次,教导主任陆新农(原在淮安师范任教,有水平,书法好)在我的语文作业上,突然发现有被改动的“反动”词句(那时候讲阶级斗争,反动言论是个政治问题)。陆主任找我谈话,我一看傻了眼,莫名其妙,这是怎么回事?

 

学校领导根据我的一贯表现,认定是他人所写。于是,组织相关老师对全班高年级学生的作业笔迹,进行查对会审,证实是同班同级学生孙××所为,此人与我同辈乃叔伯兄弟。校领导找他谈话,他无可狡辩,供认不讳。周六那天,校方召开全校师生大会,除点名批评外,给当事人记大过一次,处分决定出榜公布在校园的北墙上。这一事件惊动了全校师生,既教训了对方,又激励了我自己,从此,我学习更加认真了。1949年寒假前夕,经学生会负责人唐登华、咸德惠()工人介绍,我还光荣地加入中国新民主主义青年团(后改称共产主义青年团,简称共青团)

 

【考取军校】19517月,我于高作小学毕业了,何去何从,思想负担很重:读中学吧,必须住堂,家里经济条件不许可;不再读书吧,又能干什么呢?时在县供销社工作的郝法同志曾动员我参加基层供销社工作;可学校领导都敦促我继续读书,说我的基础文化很好,中途辍学可惜。

 

正在傍徨不定的时候,传来了军事干校招生的好消息:要求初中文化或相当初中文化水平的青年参考,完小毕业生成绩优秀者经学校推荐、县教育部门认可的,亦可报名参考,录取后,享受军人供给制待遇,学制3年,学业期满,由部队分配工作。当时,人们最痛恨的是战争,提到一个“军”字,心有余悸,一般家长多不愿让孩子报考,只有我第一个报了名(时年16周岁)。记得高作区同时报名的还有王斯奎、姜海林(季墩小学)、刘正琪(九头树小学)。在县里初试和体检以后,由县府文教科范海东科员带队,去盐城接受省里的统一复查考试,我终于被录取(余余3名同学有的中途弃考,有的不合格),在盐城中学校园(小楼西墙)公布的光荣榜上,我的名字被列在“军政”一栏。

 

在秋高气爽的一天,由专轮送赴扬州分配的途中,我担任了临时编制的小组组长,副组长名叫单国桢,是盐中学生。到达扬州时,整队步行,受到成千上万人的夹道欢迎,此刻的心情无比激动。在欢迎队伍中,我见到了曾在高作小学任教的谈峰老师(扬州人,家居市区),他抱着孩子,一见到我,高兴地和我握手,给我一束鲜花,还约我有机会到他家作客。

 

在苏北(扬州)师范学院等待分配的日子里,专门留校的女生(志愿者)给我们送茶水、洗衣服,无微不至的服务,更使人难忘。被录取的学生一天天地分别了,有去唐山炮校的,有去青岛海校的,单国桢同学被分配到上海军事卫生学校。我被分配在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十五步兵学校,校址就在扬州天灵寺,校长钟玉祥,是位红军长征干部(曾任盐城军分区司令员)。我所在的三大队十中队,教导员张克俊,中队长支昌富,都是当年战场上的干将,在部队时正团职)。张教导员在和我们闲叙中介绍过:他当时36岁尚未成家,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南征北战,只顾打战,建国后又奉命筹办军校,难以考虑个人问题。当时,国家虽处在困难时期,但军校学员的装束却比部队官兵好得多。

 

1950625朝鲜战争爆发,美帝国主义打着联合国的旗号纠集英、法、加拿大、泰国、希腊、荷兰、土耳其、比利时等多国部队参战,战火烧到中国边境,“唇亡齿寒”,毛主席提出“抗美援朝,保家卫国”,中国人民志愿军于195010月入朝参战。1951年为适应当时战争需要,急需一批有文化素养的军事人员赴朝参战,故决定学制3年缩短为1年。3年的课程要在1年内完成,紧张至极,白天课堂学理论、学条令,起早睡晚苦练基本功,一般晚饭后都要坚持训练到深夜11点。这学制一变,加上苦练,在学员中引起强烈反响,尤其是来自上海等大城市的学员,精神压力大,体力不支。于是,有人哭闹,有人患了忧郁症,学校一时秩序不稳,擅离军校的学员几乎天天都有。加之,军校采取的管理措施有些欠妥,如控制学员的书信来往,冻结学员的零花钱以及限制学员的家属探望等等,更引起了学员的心理不安,情绪波动。

 

当时,我才16岁,实在吃不消,父亲闻讯,曾来扬州看望我一次。上海的二母舅得到沪地学员的信息,给我寄来4元钱(当时感到意外),就这4元钱我也未能用工,被校方扣留,这更加激了学员的不满情绪。但擅自离校的学员,未见校方公布或追究。后来,喻口区(原属建湖,后划归阜宁)大周庄一位叫周仁义的同学,要我跟他一起请假回家看看,这在当时来说,根本不可能。不久,一个叫张福裕的同学在军训中鼻子经常出血而弃校回家(后来参加工作,曾任辛庄公社民政干事)。张福裕的出走对我们影响很大。于是,在军校3个月后,我和周仁义同学也就离校未归。

 

张福裕年龄比我大,却是个“小人”,他见我回来后不久参加工作,进步比他快,心存妒嫉,竟然给县委组织部写了一个陈述,诬我是“逃兵”。可组织上从年龄、学制变化、训练繁重等背景分析,认为情由可原,也从未因此而影响我的工作。

 

【名落孙山】从军校回来以后,各地学校招生结束,只有淮安师范贴出告示,要补招一个班。读师范不要经济负担,吕以芬(女,时在县中读书)等同学都劝我报名应试。我便伙同里人商玉生同学一起去了。

那时候,交通不变,古城淮安距家乡不下三百多里(非直线计算),无车船通达,全靠步行。我们俩手提炒面袋,肩背小行包,为了不误考期,大步流星,无桥断路涉水而过,岔道迷向询问乡人。第一天凌晨出发,行至益林西南凤谷村时,就腿痛脚肿,晚上在风谷小镇一姓马的小店住了一宿。这马家开小店兼营织土布,一个领养的姑娘大概为婚姻事,和母亲吵了一夜,闹得我们头昏脑胀,没有睡好。翌日晨,从凤谷村向西走了10多里,一望无垠,荒无人烟。赤裸的黄色处女地,无沟无河,偶尔看到小塘也是浅水见底。那里的庄户人很穷,因缺水源,生产落后,仅种玉米、豆关等旱谷。小小的池塘,一月无雨底朝天,有水时,人畜共饮,汰衣服、冲马桶都用一塘水,河谈清洁卫生。两顿未进食,想喝点净水,实在难觅。路过一个较大的村落,发现一户门口挂着“供应绿豆粥、麻油馓”的招牌,环境脏乱差,要不是饥肠辘辘绝不会光临。

 

这天晚上,我们俩在一个小集市的旧祠里依偎在墙上坐了一宿。祠堂是旧时当地同族人年度祭祖的场所,平时空荡荡、黑幽幽、阴森森的,到处结着蜘蛛网,四周杂草丛生,犹如《西游记》里的“盘丝洞”,一夜心绪难宁,两人蜷缩一团,害怕极了。当地人穷得很,疑为我们是逃荒要饭的小孩,也无援无犯。第三天黄昏时分,到达淮安,已四肢无力,疲惫不堪。

因为没有多少钱,晚上一碗切面充饥,好不容易协商少交几文在小饭店的餐桌上睡了一觉。

淮城东门,古代有座望海楼,淮师就设在望海楼附近。在署名校长宋我真的告示上,我们把报名及应试程序记录下来,上午9时办完手续,下午3时进入考场。我从军校回来,毫无准备,匆匆应试,把一篇《今年的秋收》作文做走题了。监考老师事后告知(因为补招,人数有限,试卷当天改完公布):放在过去,你中了,现在是新政,不能就事论事,你的作文毛病就是缺乏“政治含义”。我领会了,要是写出今年的秋熟虽然减产歉收,但农民踊跃缴纳爱国公粮的动人场面描述一下,那就成了。可是,当年我未能接触到这种场面,未能发挥好想象力。结果,“一举成名”化泡影,“名落孙山”扫兴班(商玉生同学被录取)

 

【就业速师】从淮安回来以后,在家坚持自学,有时还到母校——高作小学去听听课。教导主任李少波要我辅导他的女儿李玉芬等几位高年级学生的功课,我也不脸红,当过一段名副其实的“小先生”。同时,还应咸庄小学徐金鸾()老师的邀请,当过代课老师。19529月,建湖速师招生(原为建湖和射阳两县合办,时称建射阳师,专门培训师资),我应试得中。校 址设梁垛区钟庄小镇东边,原著名海南中学旧址(海南中学为清末民初知名人士孙海南、字大鹏创办)。校舍、礼堂均为政府拨款新建,条件不借,生活费每人每月15元,时为高标准,一周不少于三顿肉,油水足,学生入校后个个发胖。伙食积余资金,校方为学生添置校服、发蚊帐,家长没有任何负担。这对我来说,是最理想的。

速师学制仅为一年,从领导到师资配备都很精干。校长宋正宣(大丰人),教导主任葛学高是从淮师调来的,教务员祁建华(祁育堂胞弟,辛庄港口人)以及孙嘉仲、沈汉卿、陆彦伯等知名教育界精英。学校规模五个班,每班50余名,我在第五班,一班全是女生。宋校长重视文体活动,学校有个文艺班子,宋福瑾、宋文鸾、汤仲义、田宗芳、许惠莲等女生,都是文艺骨干。校长虽年逾半百,活泼潇洒,能歌善舞,“扬柳树下一杯酒”是他最爱唱的情歌。

 

195210月,学校缺个文印员(亦称钢板先生,当时参用苏联教材,正规课本缺乏,大部分要刻印成讲议,时有文印员陶抗同志一人,忙不过来),县政府文教科无员调配,指令学校在学生中选拔任用,校长提名我和朱武椿同不参加考试,结果我被录用,提前参加工作,月薪评定为100个工资分,约合人民币24元左右(建国初,全国实行工资分制,分值以粮、油、煤、白细布等四种生活必须品的指令性物价折算,按季发布市场信息,工资分比值随物价浮动)

 

在速师参加工作不久,就触了个“霉头”:一天晚饭后,学校要排练文娱节目,可主办的那位老师却“失踪”。年轻气盛的教务员祁建华(祁育堂胞弟),叫我去找,并暗示了去向,幼雅的我,唯命是从,在教员宿舍区西侧的池塘芦堆旁,发现这位老师和一女生(陈桥人)正在“风流”。那时候,生活腐化是干部的大忌,不久,这位文武双全的精干老师被调入县中工作,因不思悔改,继续犯错,这位老师终于落入法网,被判刑入获。

 

录自《风雨路上——孙善夫回忆录》

作者:佚名   来源:本站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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