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泽地火》第五十六章龙回海虎归山(孙万群)
是的,这时的姬邦国在做什么呢?
在中堂,姬邦国正在盘算着昨夜设计的调虎离山计,他在想怎么迅速同铁男取得联系,让铁男动员那一部分“土匪”来攻打姬家堡。同时,又怎么引蛇出洞,同时设计好退路,做到全身而退。是的,只需要铁男引蛇二个小时,不,只要一个小时,大哥就可以安全退出姬家堡,回归到洪泽湖。
此时,姬文海,姬安国全都在中堂殚精竭虑地思考着,这可关系到大哥一家人生死存亡的大事,也关系到百年姬家堡免受兵焚,关系到当地老百姓免受生灵涂炭的大事。可是,越是事急,越想思想不出主意来,直急得姬文海三头冒火星,在中堂团团直转,连额门上也沁出细密汗珠来。
“爸,您别急。车到山前必有路——来,先喝口茶,熄熄心火。”姬安国很是体贴地给姬文海斟上一杯香茶,递给父亲。姬文海点点头,喝了一口茶,尚未咽下喉,但见一个浑身泥泞的庄丁连爬带滚进冲进中堂来,哭着声嚎吼着:“姬老爷,姬老爷,我家小姐被土匪绑架了,……,快,快去救救她吧……”
姬文海急了,一口香茶全喷出来:“什……什么?你家……小姐……?”
那庄丁显然是吓昏了头:“是的,……土匪,人多着呢……打死我……我们四个……小姐……被抢……抢走了……我是贺家墩的……我小姐是……贺……贺绿菲啊……”
这一回大家全都听明白了,原来是新娘子被土匪绑架了。贺秀汶首先哭了起来:“老爷,我家怎么这样多难啊……一个婚姻喜事也办得疙疙瘩瘩的……老爷,快救救绿菲吧……天啊!救救我们吧……”
姬文海脸都气黄了,狠狠将手中杯子朝地上一摔:“妈的巴子的,这又是铁家帮作的怪。铁海,你这狗杂种,老子与你势不两立。快,喊文郁来,准备出兵。叫老二来,让他出兵救救新娘子。安国,你也别闲着,拉一批人马,给我扫荡铁家帮,帮帮你亲兄弟。”
姬邦国叫道:“慢,爸,别乱来。”
姬文海一脸阴沉:“绿菲被绑架了,你快意了,是吧?别乱来,什么叫乱来,眼下救你媳妇是正经大事。”
姬邦国说:“凡是做大事者,都应当临危不惧,都会沉得住气。再说,你不问青红皂白,胡乱出兵,结果不是救了绿菲,而是害了绿菲。你想,大兵压境,玉石皆焚,第一个死的是谁?”
姬文海问:“死的是谁?”
姬邦国说:“事情明摆着,第一个死的就是贺绿菲。”
“是啊,是啊。”贺秀汶突然从哭泣中叫出声来:“你出兵,他们先将绿菲打死再说。不,你不能这样干,听听邦国的话吧。”
姬文海想想,觉得三儿说得也有道理。便问:“你说,不救绿菲,任人宰割?”
姬邦国说:“也不是。这事嘛,只消大哥带部队,由我出面,我保证将绿菲毫发无损带回姬家堡。”
姬文海轻蔑地冷笑一声:“你小子有这个能耐?……哦,不错,你同铁海那老杂毛的宝贝女儿有一手……嗯,我想想,你去,还要让安国带部队干什么?”
姬邦国朝姬文海挤挤眼,又朝姬安国笑了一笑:“大哥,好机遇啊。龙归大海虎入山,摇头摆尾不再来。”
姬安国眼睛一亮,抬手鼓掌道:“好,妙策!三弟,你可是谋臣良将,将来有机会,到我那儿干去。——爸,这一回说听三弟的。”
姬文海当然听得出弦外之音,脸色也松懈了下来,点头道:“这还算是人说的话——这三小子诡计多端。还真得提防着他一点儿。”
这时,中堂门外急闪进一个人来:“爸,你别急,告诉我在哪出事的,我替你剿灭他们。”
姬文海摇头道:“不了,定国,这事就让你大哥带兵去消灭他们,一小撮土匪,还值得出那么大兵吗?”
姬定国不由一愣:“让大哥带兵去,……行吗?”
姬文海说:“怎么不行?你大哥好歹也是师长,是少将,扫荡个把土匪还是不是手到擒来。”
姬定国说:“不,我不是怀疑大哥的军事能力,我是怕……”
姬文海笑说:“怕什么呢,安国,不会有事的。你大哥只是出兵替我出一口恶气,把新娘子给带回来,我还等着让三小子拜堂呢。你放心,不过两个时辰,你大哥就会旗开得胜。”
姬安国拍拍姬定国的肩头,笑道:“老二,咱们相会时短,还没机会喝一杯,咱先去把弟媳妇领回来,咱们弟兄们好好喝上一杯,一醉方休。”
姬定国笑道:“大哥有这雅兴,小弟自当奉陪。不过,苏北有句老话,咱们弟兄们,在家一团火,出门父子兵,家有难事,我能袖手旁观吗,我能不出兵吗?”
姬邦国走上来,说:“二哥说的是。不过,依我看,二哥这一去啊,就肯定要绿菲的命了。”
姬定国不由得一愣:“三弟,你说明白一些,此话怎讲?”
姬邦国抱着肩膀,悠然道:“你想啊,你同大哥不是一条道上的人,那些土匪见了国军,还是邪气不敢顶正气的,不敢乱来的。这就是中国古代文化传统,地方小民敬的是天地君亲师,现在大哥率领威武之师,代表的就是君,古代君指的是皇上,现代君就是指国家政权。草荡小民,对皇上,对国家还是敬畏如神的。你没看过《水浒传》吗?水泊梁山闹得再声势浩大,一听说皇帝召安,全都自动放下刀枪了。但是,草野小民对外国人就不同了,中国历史上对外国入侵之敌从来都是同仇敌忾,格杀勿论。所以,大哥去犹可,二哥去就会惹毛了土匪们,他们会先拿绿菲开刀,你这不是要绿菲的命吗?”
姬安国说:“定国,你放心,我到草荡去转二个时辰,把救了三弟媳妇就回来,你给我把围棋准备好,今天咱们得好好杀上几盘,或许我会胜你几局呢。”
姬文海叫道:“现在是要命的急,你们怎么还啰哩啰嗦的,一个个象个婆娘们扯个不休。安国,你与邦国去将绿菲给我带回来,我且记下这笔仇,等三小子结婚后,咱们同他们算总账。我打算再过十天,安国率领国军,定国率领日本军,邦国率领自卫军,三军齐发,一举灭了那厮们,以解我心头之恨。现在还不能硬打,硬打的话,三儿媳妇小命就玩完了。定国,你说是吧。”
定国想罢,笑道:“爸,是这样。十天后,咱们三军围猎荡野。大哥,我想你不会食言,咱摆好棋盘,等你回来赢我几局。”
姬安国与姬定国击掌道:“一言为定!”
于是,姬安国紧急集合部队,一百多号人马人全部登上五条大船,姬邦国与姬文郁及自卫大队会水的舵手全都上了船。
姬安国将连长郭槐召了过来,悄悄吩咐:“你得命令战士准备好集束手榴弹,出了堡墙水门,如果鬼子汽艇来闹事,给我用集束手榴弹炸翻他们,手榴弹越多越好,一定要把汽艇炸沉!明白吗?”
郭槐道:“明白。”他向姬安国敬个军礼,又笑着向姬邦国点头招呼,立即转身执行任务去了。
帆船的大铁锚呼啦啦从水中吊起来了,水手们也解开缆索准备开船了。正待出发时,一个漂亮的女孩儿一边跑一边招手道:“等等我,等等我——!”
姬安国不由一怔,来者是美国妹妹。姬美国黑亮的头发在头上盘成两绺二龙戏珠髻儿,她上身穿着镶着金丝边儿的绿色短袖紧身小衫,下身穿着粉红色短裙,浑身充满青春活力。姬美国如同花儿似的,一路跑来:“哥哥,等等我——!”喊罢,她跑到码头,一跃身跳上了船。
姬安国喝道:“美国,你干什么?”
姬美国笑道:“哥,我想散散心,玩玩去。”
姬安国急得直跺脚:“胡闹,真是胡闹。这里危险,枪子儿不认人的,快下船去!”
姬美国笑着非常自信地说:“不,大哥,我不怕,我偏不下船。大哥,只要跟定你,我肯定不会害怕。”
面对撒娇的小妹,姬安国还真没有办法。姬美国在家中最小,也是家中最爱,她从小就散荡习惯了,谁也不忍心拘束她。因此,她可以在家撒娇,在小街上玩嘢,更会独自摇船进湖荡去采莲。由于她心地善良,在姬家堡小街人缘特好,穷人家缺点钱,她会悄悄送钱。饥饿者缺点粮,她会偷偷送粮。这点事,姬老财即使知道了,也常一笑了之,因为姬文海虽然对人很刻薄,但对宝贝女儿却是疼爱有加,如同掌上明珠,一点儿也不敢让她委屈。因此,在姬家堡,虽然老百姓对姬文海暗地里咬牙,但对姬美国却是另眼看待,不少人家将她看着是自己的闺女儿。所以,姬美国面对姬安国的冷脸,灿然一笑,顿时将哥哥的心笑软了。
这时,姬邦国也为妹妹说情:“大哥,你就让美国去吧,我负责保护她。”
姬安国朝美国瞪了一眼,说:“安份一点,给我到舱里去。”姬美国朝姬定国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拉着姬邦国:“三哥,咱们到舱里去说话吧。”
姬安国看弟妹进入船舱,舱甲板上郭槐已经命令战士们布置垒好沙袋,架好重机枪,舱顶上全都伏着士兵们,他们身边放着集束手榴弹。看来一切准备就绪,姬安国将手一挥,下令道:“开船!”
船驶离岸,渐渐离开码头。姬安国朝岸上送别的父母们摇摇手,示意祝福平安。帆船相继出了堡墙下的铁水门,来到辽阔的荡野。虽然姬安国作了最坏的打算,准备对付铁门外那几条日军铁甲艇。事实上,当帆船出堡时,几艘挂着膏药旗的日本汽艇果然犁浪而来,疯狗一般围着帆船团团转,当此之时,郭槐手心都篡出汗来,他只盼望姬安国师长发出开火的命令。可以说,命令一下,他的战士们会将鬼子汽艇炸成火海的。但是,姬安国没有发出“开火”的命令,汽艇上的鬼子兵们也没有开枪,只是懒洋洋地看着这批中国军队,这是这为什么呢?郭槐心里有些不明白。姬安国却心如明镜,他知道,这是由于姬定国早就在堡楼上向汽艇打了旗语,命令汽艇上日军将木帆船放行,所以汽艇上日军也不怎么为难中国军队,竟让五艘木船在自己眼皮下驶远了。
离开姬家堡,五条大船上艄公全都打起响亮的行船号子,一齐扯起硕大的风帆,风鼓帆疾,大帆船竟然象一支舰队,直朝九里湾急驶而去。
姬安国舒了一口气,走进船舱,笑着对姬邦国说:“三弟,万事都如你意,现在可以说脱离虎口了。”
姬邦国笑道:“哪里,哪里,还是大哥福星高照,遇难呈祥啊。”
姬安国说:“想不到,我差点在阴沟里翻船——定国这小子,算是铁杆到家了,这笔帐我先给他记着,肯定要算清的。——邦国,大哥现在不方便,不好再给你做喜事了,你原谅大哥吧。”
姬美国抢着说:“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大哥,三哥本来就不乐意这婚姻,他心里想着逃婚呢,还喜什么喜。大哥,别朝心里去。我想啊,三哥就是拜了堂,进了房,还是牛郎织女,不信,你就看着吧。”
姬安国嗔怪道:“就是你多嘴,婚事自古劝和不劝散,那有你这做妹妹的,象老鸦嘴似,叽叽喳喳,专坏人家婚事。”
姬美国骨嘟着嘴:“就是嘛,人家都说的是大实话,你还不相信?”
姬安国朝姬邦国看一眼,吩咐道:“三弟,我也是过来人,包办婚姻的害处我也明白。你呢,心里不痛快,也别憋在心里,那会致病的。如果不快意,就到我那儿去,我让你先做个团级副官,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的。”
姬邦国点点道:“大哥,劳你关心,我会放宽心的,有机会,我也一定去你那里。一个大男人,要胸怀祖国,做指点江山的勇士,不能拴在女人裤腰带上,做无用的窝囊废。咱们是中国人,流的是炎黄子孙的血,我现在想的根本不是婚姻,而是祖国!大哥,你会唱《义勇军进行曲》吗?”说罢,姬邦国满怀深情地唱了起来: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姬安国与姬美国也小声地合唱起来: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起来!起来!起来,!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
舱外的士兵们听了,也都一齐唱了起来:“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前进!进!!”
雄壮的歌声在湖荡中传播着,五条船的百多名军人们一齐唱了起来,汉子们的歌声,几乎不是从嗓门里唱出来,而是从心灵里吼出来,气壮山河,铿锵有力,令人听去无不热血沸腾。姬文郁和他的自卫队员们听得不由得呆了,直感到热血似乎也沸腾了起来。
“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前进!进!!”这悲壮的歌声在荡野天地间经久不息。
姬安国一脸凝重:“三弟,唱得好,就凭你唱这一首歌,我就知道你是铁血战士!为了咱们苦难的中华民族,咱们兄弟好好干吧!”说罢,他伸开双臂,紧紧搂着姬邦国,半晌也不愿松开。
姬邦国轻声说:“大哥,我想,到了九里湾,你就率领部队上岸,假借搜捕名义,立即撤退。这里,我会稳住姬文郁的。这傢伙,我还不太信任他,别给他回去说些什么。”
姬安国说:“是的,凡事小心为好。”
说话间,船到九里湾。九里湾依然水天清碧,空无帆影,陆上也无人影,许是被早晨的枪声吓呆了民众,没有人敢打这儿走了。姬安国下令停船。船下铁锚泊了岸,姬安国立即命令部队全部登陆,郭槐大声号令着,兵们冲了上岸,直朝野地里吆喝而去。
郭槐在姬家堡几天可算是累得够呛,每天睡不上一个囫囵觉儿,就是打个迷糊,也是怀抱着枪,一有风吹草动立马翻身而起。是的,形势太险恶了,长官的生命安全全担在他身上,一丝儿也轻忽不得。况且,他周围全是令他睚眦皆裂的日本鬼子,这些鬼子曾经在沟安墩与他的连队交过手,一想起当年战场,郭槐就热血沸腾,不敢稍作懈怠。因此,累得他脸也黑了,体也瘦了,眼窝儿也陷了,满脸胡子拉茬的。这时,他快乐得象个孩子,枣红色脸儿笑成一朵花,他向姬邦国冲了过来,紧紧地拥抱着这个三少爷,悄悄地说:“兄弟,真谢谢你啊。长官都对我说了,是你解了这难题。”
姬邦国笑道:“小事一桩,郭连长别放在心上。祝你一路平安!”
郭槐松开双手,立正向姬邦国敬个军礼:“三少爷,我走了,也祝你万事如意!”
说着,郭槐象虎一般蹿到岸上,追随部队去了。姬邦国望着郭槐的背影,不禁在心里赞叹:“好兵,真是一块钢啊。”姬安国同姬邦国握了手,嘱咐他照顾好父母,与众参谋们也登上岸,随大队走了。船上仅剩下姬邦国兄妹,姬文郁及掌舵的十几名自卫大队的庄丁们。
姬文郁登上姬邦国的船,问:“司令,我们自卫大队是否也跟着上岸搜查?”
姬邦国摆摆手:“不用了,你们就在这儿守着船,等我大哥与我回来。放心,我大哥是正规部队,如果这一带村庄里还藏着土匪,一定会搜查出来的。我呢,进荡一次,查看查看绿菲被关在哪儿。”
姬文郁说:“司令,我跟您一起去吧,我负责保护你的安全。”
姬邦国笑道:“算了吧,你跟着,我反而不安全,甚至要了贺绿菲的小命。——你且别瞪眼儿,我告诉你,你姬大队长可是远近闻名的人物,这里匪们个个认识你,恨不得生刲了你的肉。你这一去啊,危险十分呢。”
姬文郁一听,果然害怕了,他知道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土匪们,疯起来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再说,自己又不会易容术,若是被人认出来,怕不被五马分尸吗?可是,若是不跟定三少爷,三少爷进荡去有个三长二短,老爷怪罪下来,自己又怕吃不了兜着走,想到这儿,姬文郁分外为难,有些愀生生地说:“那……司令,您的安全,我很担忧啊。”
姬美国笑道:“文郁叔,你放心,你眼中那些匪们就是再生几个胆子,也不敢动我三哥的。”
“啊,啊,小姐说的是。”姬文郁也开心地笑了:“我还真忘记了,司令也算……铁……铁……铁海先生的准姑爷,不是吗?那个土匪吃了豹子胆,敢动我司令一根毫毛?”
姬邦国说:“就这么说定了,你领着着兄弟们别乱跑,就在这儿守着,等我救了贺绿菲就回来。这船上水手,你也带到那一条船上去。”
姬文郁问:“一个水手不带,你会弄船吗?”
姬邦国说:“会一点儿。你忘了?我小时候还是弄船好手呢。”
姬文郁笑道:“是的,是的,司令从小就是摇船冠军,我还记得呢。司令这一去,我看哪,土匪们……啊,不,那边兄弟们肯定对司令毕恭毕敬,我料想,铁海只有这一闺女,将来还不是把这一支队伍交给司令吗?哈哈……”
姬美国皱着眉头,说:“别废话,文郁叔,快命令这船上两位兄弟过那边船去,我们要走了。”
姬文郁听罢,立即招呼船上的两位自卫队员跳过邻边船上去。姬邦国兄妹立即起锚,调整风帆,驾驶着大船溶入水天地里去了。这边,姬文郁偷着这个闲,招呼两个枪法比较准的兵丁:“去,给我打几只野鸭子来,肥鸥也行,老鹤也行,只要长翅膀的,我们兄弟今天就在河边烤个野味,船上有酒,饱个口福。”听到姬文郁的吩咐,十几个兵丁们全都欢呼起来。
不谈姬文郁打野鸡烤野味,但说姬邦国兄妹驾着大船,直驶湖荡,过了七八里,姬邦国看周围水天地里没有游船没有人影,便驶入一丛芦濠中,七拐八湾,朝百步滩驶去。其荡濠,或深者尚可容与,或浅者还需要姬邦国用竹篙撑船,方可通行。这样,船在芦濠中逶迤而行,行动姗缓。姬美国在船尾掌着舵,她忽而笑道:“嗳,三哥,你说,铁姐不会是绑架新娘子的劫匪吧?”
“怎么会?”姬邦国在船头撑着船,回答道。
“既然不是铁姐绑架,又会是谁呢?显然,这是冲着你来呢。”
姬邦国对于妹妹的问题,实在难以回答。是的,要说有切身厉害关系,莫如铁男了。在做土匪的早年,姬邦国相信铁男为了爱情一定会拿得出打得响,敢说敢为。可是,打从去年参加新四军,又入了党,姬邦国怎么也不相信铁男会贸然绑架贺绿菲。可是,不是铁男,又会是谁呢?
姬美国又在船尾笑道:“三哥,既然你不相信是铁姐做的,你为什么要急着奔百步滩呢?是想铁姐了吧,哈哈,三哥,别害羞哩!”
姬邦国脸一红,嗔道:“怪不得大哥说你爱多嘴,——我也不知道贺绿菲在哪儿,既然是土匪绑架,那么,铁妹在里面头路,很快就会摸个水落石出,不是吗?”
姬美国说:“也是的,说真的,假如铁姐也不知道新娘子下落,那可怎么办呢?找不到新娘子,那才有饥荒打呢。说不定爸一发怒,真的让二哥闯进来烧啊杀啊,这芦荡人家可遭殃了。”
姬美国说的也是实情话。是的,不找回贺绿菲,这场战火是免不了的。渐渐地,帆船来到百步滩。
可是,姬邦国兄妹不知道,进入百步滩濠河两边的苇丛中,一枝枝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着他们,仿佛狰狞的死神在不怀好意地打量着这艘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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