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离菜场稍远，便有了“便民服务”。“菜”大妈把蔬菜摊摆到了路人皆知的地方——小区正门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话说她本不姓“菜”，只因卖菜，大伙图个方便，管她“菜”大妈。六十好几，矮而胖，“底盘”重，一脸的冻疮丝毫不掩精明之相，说不识字，算帐比谁都快。喜欢抽烟，声音沙哑而宏大。总之，看上去挺“爷”的。

只要你朝她那望一眼，她立刻会招呼你来买菜。一天中午，我邻居家里临时到客，我看她点了这个、这个、还有那个，并且一点都不看秤，一点都不讨价还价，喜得“菜”大妈心里乐开花，眼睛眯成一条线，摊开饼一样圆圆的脸，一边娴熟地称秤，一边笑着搭讪：“唉！你家奶奶真好呢，天天把你家收拾得雪滑，讲究死了，老年大的！……”我心想：乖乖！她奶奶住天上都十几年了，还下凡替儿子家干活，忽悠，接着忽悠啊！我们三人都笑得很开。

都说生意人赶好天。“菜”大妈最喜欢的却是雨雪天。因为在这样的天气里卖菜，可以理直气壮地涨价，想怎么涨就怎么涨，自己说了算。这不，来了个男的，昏头昏脑地挑了两根莴苣，“菜”大妈开口要他六块半，那男的只嘀咕了一句：“啊！六块半呐！”她“腾”地夺下已装袋的莴苣，火了：“现在物价上涨，蔬菜拿价贵死人，夜里两点多我就起来拿货了，我不会拱被窝呀？我图个啥？天天站在这儿喝西北风，我是不是有病啊？……”“连珠炮”一轰，震耳欲聋，路人皆侧目向该男子行注目礼，这大老爷们顿觉脸像被火灼了一般热辣，赶紧从口袋里掏出根烟，堵进她的“炮口”，弯腰赔笑替她点上，于是，烟头的火星被吸得一亮一亮的。

邻居说“菜”大妈 的菜比菜场贵，让老公到菜场买，老公说：“我不敢！”因为他亲眼看到有个人手里拎了一袋小青菜从大门外进入小区，从“菜”大妈眼皮子底下经过，她的眼睛都快瞪裂了，阴沉着长长的脸，粗声粗气地说怪话：“外面的菜比我的好吗？难道不是地上长的？我不相信它还比肉好吃嘛！……”说得人家难为情，只恨这段路太长，低着头灰溜溜地走了。奶奶们从别处淘些便宜的蔬菜，藏在大包里，才敢大摇大摆地进小区，如没带大包，就绕道从另一个偏门进小区。

生意不给一家做，可这地盘注定就是“菜”大妈的！“游击”小摊贩想到这碰碰运气，门都没有，怎敌得过她的“狮吼功”？

“菜”大妈每日都在门口等待着人们来买菜，进进出出的人她都有数。这天下雾，能见度很低，路上看不清，她滑了一跤，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直呻吟。大伙发现了，齐心协力把她往医院送。那个曾买她莴苣的大老爷们身大力不亏，背起她就走；我的邻居把刚从银行取出的准备给孩子交保险的钱替她垫了医药费；还有人端来了骨头汤……把个“菜”大妈弄得热泪盈眶：“你们就像我的儿女啊，他们长年在外打工，就我一个人在这混生活，不自强自立怎么办？”

“菜”大妈 ，你笑起来真好看！

“菜”大妈抬起袖子抹了把泪，看着众人，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菜”大妈笑了，原来她笑起来跟天下的妈妈是一样的！

冬去春来，“菜”大妈重新“上岗”。

小区传达室的老爷爷看得真切：“菜”大妈满面春风地看着进出的人们，主动打招呼，做生意时主动送你几根葱，还舍去零头钱。

“菜”大妈回家盘帐：咦！每日的营业额比以前还可观哩！

[张彩霞，教师。美术专业毕业，现供职于县城某高中，从事高中语文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