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我去南京鼓楼亲戚家吊丧，事毕后，提前一天到中央门车站买票回家。那时班车很少，一天只有一次，当天的车票是买不到的，所以只有预先订票才能可靠。从鼓楼到中央门有好几站，我从未打过“的”，有时连公交车也不乘，总想省点钱。自己常常暗暗地想：“出门难，没钱更难，一钱逼死英雄汉。”那时我虽然参加工作好多年，但工资每月不到百元，一家几口人生活过得紧巴巴。就在这种经济不宽裕的日子里，我很少向人借钱，也很少借钱给他人，原因是收入少、工资小。不敢大手大脚地花钱，也不轻易向别人借钱，觉得淡泊人生，平安是福。

那天，我在车站四号窗口买到返回建湖车票时，转身看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手里拿只中山牌手表，眼里闪着明亮的泪花。她问我：“叔叔，你要表吗？”把表卖给你，因为我没有路费回家。”说着她低头哭了。我问她：“你到哪里？”她说：“我家住在阜宁县沟墩镇柳林村。我叫戴桂莲，前年初中毕业的，在窑厂做过一年半工，这表是我做砖坯钱买的。”接着又说：“前些日子，我受了一个骗子的诱惑，介绍我到安徽省合肥市工作赚大钱，谁知他把我卖了，卖给肥西县一个穷山沟里，幸运是的我识字，在这户人家还未操办喜事之前，夜里，我上公路跑了。看着公路上的路牌，顺着路标指引的方向，一路上提心吊胆地怕人追来，整整走了两天两夜，才到南京这个城市。身上唯一的几元钱也全花光了。”说着，她泪流满面。我接着又问她：“你怎么在这个‘四’号窗口卖表呢？”她说：“我是个女孩子，不好意思向别人要钱，四号窗口是通往苏北家乡的，能遇上熟人；万一遇不上熟人，有好心人借钱给我，我也好还。”边说边抽泣着泪水。

面对这诚实的女孩，她纯朴的言语深深地打动了我。当时我身上也只有几十元钱，一下子就拿了三十元给她，并嘱咐：“买好车票，吃饱饭，晚上住进公家开的小旅馆，表你还带上，安全地回家去吧！”这时，她笑了，脸上好似照上一道温暖的阳光。小女孩说：“叔叔，你放心，我不是骗子，我是被人骗的人，以后我要好好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说实话，回到家后，借钱给一个陌生女孩的事我并未当回事，也未告诉别人，不过心里总认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一个月后，我因公到外地出差，单位的顾会计打电话给我说：“有个姓戴的姑娘找你，并写上一封热情洋溢的信，还有30元钱。”信上有这样一段：“叔叔，感谢你借给我三十元钱，是你在我最困难中帮助我，我是永远不会忘记的。在这个世界上有坏人也有好人，危急时，人间自有真情在……”

四十多年过去了，当年的小桂莲早已是生儿育女的人了，她嫁到了射阳县合兴乡凤西村一个农民家庭，近几年来她夫妻俩靠着一双勤劳的手，辛勤劳动，积极苦干，是当地出名的致富能手。戴桂莲还是村里的女强人。偶尔，她还写信给我，向我问候，每封书信中，都蕴藏着对当年“借钱”的难忘与感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