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秀夫传
陆秀夫(1236~1279),字君实,中年时号实翁,其殉难后明代始谥号忠烈(忠烈谥之前有“忠贞”谥,所由不明)。宋代楚州盐城县长建乡长建里(今建湖县建阳镇)人。其父陆芳春(名闻霆)曾任淮安州管勾(掌管钱粮之官,陈玉澍《盐城县志》认为其时尚无此官),住东郊汝山下(《润州区志》)。为避战乱与匪患,年方3岁的陆秀夫随父迁居京口朱方(今镇江丹徒)。稍长,从其乡人二孟先生习举业,“下笔有奇语,不待师烦,日进不休”。二孟乃当地最为著名的塾师,识知陆秀夫实是不凡,特别器重。后为应乡举,归里依兄嫂读书。15岁时经县试、州试,以优异成绩获得贡补大学的告身(凭证)。18岁,“登乙科,领乡书”。殿撰章美琰时居京口(今镇江),奇其才,以侄孙女妻之,因留居汝山下妇家,寄读于南郊鹤林寺。在这里,他写下了著名诗篇《题鹤林寺》:“岁月未可尽,朝昏屡不眠。山前(一作窗前)多古木,床下半残编。放犊饮溪水,助僧耕稻田。寺门(一作寺内)久断扫,分食愧农贤。”宝祐4年(1256),京试进士中式,与文天祥同榜,列二甲第27名,同受主考官王应麟的赏识。
其时,抗元名将两淮安抚使李庭芝闻其才名,招聘至扬州幕内。陆秀夫沉静寡言,办事干练,“至察其事,皆治”,加之“才思清丽,一时文人少能及之”,因而深得李庭芝的器重,屡加升迁,令其主管机宜文字。咸淳10年(1274),陆秀夫升为参议官。后李庭芝移驻镇江,陆秀夫以机宜随行。襄阳失守,李庭芝制置淮东,陆秀夫亦鞍马相从,自此帷幄之谋无不参与,并掌机宜如故。不久,奉召至京议事,循例挂名提辖文思院,出为大使参议官兼淮南东路提点刑狱公事。当时淮东提刑官既无治所,又无财政供给,而陆秀夫仍泰然处之。
德祐元年(1275),元军深入江淮,李庭芝麾下“诸僚属多亡者,惟秀夫数人不去”,李感其忠义,推荐他到南宋朝廷中任职,先后任司农寺丞、宗正寺少卿、起居舍人、礼部侍郎等职。次年3月,恭帝赵显随谢太后屈膝降元。赵显的弟弟益王赵昰、广王(后改封卫王)赵昺由海道逃奔温州,陆秀夫与同僚苏刘义追从之,并与陈宜中、张世杰等大臣计议,共同拥立9岁的益王赵昰称帝于福州,改元景炎。陆秀夫任端明殿学士、签枢密院事。陈宜中以陆秀夫久在军中,熟知军务,“每事务必咨访始行”,不久因为与其议不合而被贬逐于潮州(严锋《陆秀夫贬谪澄海补遗》记,是因为陆秀夫力荐文天祥,冒犯了陈宜中)。后得张世杰力主复职,与陈宜中、张世杰、文天祥等共掌军国重职,组织南方军民继续抗元。元军逼近,陈宜中径走占城(汉之象林县,今越南中南部),张、陆护卫赵昰南走广东潮州。景炎2年(1277)秋,因元军攻占广东,南宋小朝廷被迫移上船队,“播越海滨”,坚持抗元斗争。次年4月,赵昰在碙州(位于广州湾)得惊风病死去。
面对一连串的失败与挫折,“群臣皆欲散去”。陆秀夫慨然发议:“度宗一子(指卫王赵昺)尚在,将焉置之?古人有以一旅(古以500人为一旅)一成(古指方圆十里)而中兴者,今百官皆具,士卒数万,天若未绝宋,此岂不可为国耶!”他的一席议论和坚定沉着的态度稳住了军心。他与张世杰等人共同拥立8岁的卫王赵昺为帝,改元祥兴。在代帝昺起草的《祥兴皇帝登宝位诏》中,陆秀夫重申了这一观点:“人心有感则必通,世运无往而不复。成诵虽幼,有周不后于四征;少康之兴,祀夏实基于一旅。”就是用夏少康帝、周成王中兴的故事来激励众将士,全力抗元,以保大宋。
因陈宜中屡召不至,文天祥被俘,陆秀夫受命于危难之际,出任左丞相,与张世杰共同秉政,支撑危局。同年6月,小朝廷迁至今广东新会县南80里的厓山海面。其时,陆秀夫亦深知难以图复(陆秀夫《白同寅书》),他在劝陈文龙以身殉国的书信中曾云:“身不足惜,国事不可为,为可恨也”。然而其以“身岂秀夫所私有哉,天下之事所寄”为义,对侍从们说:“今事既如此,念国之有忠义,犹天地之有元气。天地非元气不运,国非忠义不立。秀夫唯知忠义立国而已。”(陆秀夫《告侍从书》)在最后一年多的时间内,他“外筹军旅,内调工役”,“凡有述作,尽出其手”。他和张世杰把数万兵众布置在战舟上,分为前后中三部,依山靠崖,碇泊海域,准备死守。当时虽处“匆遽流离中”,犹日书《大学章句》进呈幼帝以劝讲,并记述海上二王史事,交付礼部侍郎邓荐中,以图传诸后世。
祥兴2年(1279)3月6日,元军江东宣慰使张弘范、江西行省参知政事李恒,分水陆两路攻破厓山。陆秀夫见元军四集,无法走脱,便先拔剑驱其妻与3个子女入海,然后跪对祥兴帝说:“国事至此,陛下当为国死!德祐皇帝辱已甚,陛下不可再辱!”拜罢,抱帝负背,叫人“以匹练束如一体,将黄金玺垂腰间”,纵身投海殉国。陆秀夫代帝昺起草之《劝谕文天祥诏》中曾赞文天祥有爱君忧国之忠,欲成刷耻除凶之志,此正是夫子自道。陆秀夫蹈海,义士随之10余万(《宋史》卷47。世通谓陆秀夫为“海国孤忠”,余以为不妥,10万义士之英名不可泯灭,即秀夫之忠烈感天动地之义亦不可泯灭),至此宋亡。
陆秀夫殉难后,相传其遗体由渔人负归,葬于厓山以北青径口(今广东饶平境内),或云由渔人“收葬于潮阳(广东潮阳)”或潮州南屿(今海南岛),或云由其仆端儿、云儿负其尸归葬于其母之墓侧。以今观之,或皆传言,当皆为衣冠之葬。陆秀夫侧室蔡夫人,得知死讯,悲痛欲绝,曾将陆秀夫留下的衣袍冠带等葬于福建莆田之嵩山。此外,在广东澄海、深圳蛇口、江西吉安等地都建有陆秀夫衣冠冢。陆秀夫殉国后仅4年,元枢密副使兼湖州总管丁聚即上奏朝廷,在广东南澳县青澳湾为陆秀夫修建墓园。明代潮州名胜有侍郎屿,即因陆秀夫墓而得名。
“骂名留得张弘范,义士争传陆秀夫。”(董必武《游厓山》诗,1958年)陆秀夫殉国后,其同乡同事龚开(字圣予)即为之立传,未久元史官黄溍再为立传,详言其在海上之事。后人为纪念这位与国共存亡的民族英雄,将其遗著汇编成《陆忠烈公遗集》。明万历47年(1619)朝廷赠谥号“忠烈”,清咸丰8年(1858)年,各地孔庙皆配祀陆秀夫,名列文天祥之次,此亦淮郡配享孔庙的唯一一人。
明英宗天顺年间,广东新会知县陶鲁为陆秀夫、张世杰请建祠立祀。在盐城西大街亦曾建有“陆忠烈公坊”,儒学街立有“宋丞相陆公故里碑”,上镌“海国孤忠”。在其家乡长建里立有“丞相陆公读书处”石碑,并建立忠烈堂、景忠堂、景忠坊、景忠书院、南戏楼。所建纪念坊碑,屡经战乱,大多已毁没。惟明嘉靖10年(1531)建于盐城儒学街的陆公祠尚存,今已修复,供人瞻仰。2003年2月,位于陆秀夫故里的“陆秀夫纪念馆”第一期工程竣工开馆。
按,关于陆秀夫的享年很久以来一直有44岁、42岁两种说法,《宋史·陆秀夫传》(卷451)取前说,而龚开《陆君实传》取后说。据前说则推定陆秀夫生年为宋理宗端平3年,即公元1236年;依后说则推定为宋理宗嘉熙2年,即公元1238年。光绪《淮安府志》记云:“即负王赴海死,年四十四。”万历《盐城县志》同此。陈玉澍《盐城县志》两说并录,本传中云其“年四十二”,《杂类·拾遗》中引《文庙祀典考》:“端平三年十月初八日,先儒陆秀夫生。”而其案语则称:“此说本之《宝祐四年登科录》,旧志未载。”《盐城史话》取前说,记作南宋端平三年(1236)十月初八日出生,未言享年;《盐城人物志》取前说,称陆秀夫终年43岁;《建湖县志》亦取前说,然称其终年42岁。《盐城市志》取后说,称陆秀夫终年41岁;《盐城县志》(1993年版)、《盐城历史名人》、《建湖概览》取后说,称其终年42岁。笔者《陆秀夫生年仍当以1236年为正说》认为,从《宋史·陆秀夫传》、陆秀夫侧室夫人蔡荔娘的《招魂辞》、陆秀夫长子陆繇《叙事谱原》看,陆秀夫生于宋理宗端平3年并无怀疑。至于《宝祐四年登科录》所记陆秀夫19岁登科的年龄或为“官年”,而龚开《陆君实传》所云陆秀夫享年42岁,其本身还需要别的证据来支撑。因此,陆秀夫生年仍当以1236年为正说,并据此组织各种纪念活动。
又按,关于陆秀夫的父亲举家迁至京口,其原因历来认为是避战乱。近人左武章《陆秀夫三岁随父母移居丹徒的原因》一文,力主是因为遭遇严重旱灾及由此而滋生的匪祸。李世安、金之愚《海国孤忠——陆秀夫》基本采用此说,记云:“陆秀夫三岁前后,江淮一带水旱连年,田地绝收,饿殍载道,人心惶惶。为了生计,陆闻霆夫妇携清夫、秀夫离开老家,逃荒至京口。”
又按,二孟先生本是一位,后人或由“二孟”而生出两位之说,甚至一些志书上也载此说,更进而云二孟为“孟逢大、孟逢原”。最早提到“二孟先生”的是龚开《陆君实传》,其记云:“郡有二孟先生,以宿学教授生徒,大小学多逾百人,知君实不凡,刮目待之。”这里并看不出是指两位,一般认为“二孟先生”相当于称呼“孟二先生”而已。《宋史·陆秀夫传》明确记为一位,记云:“稍长,从其乡人孟先生学。孟之徒恒百余,独指秀夫曰:‘此非凡儿也。’”明人丁元吉《陆丞相蹈海录》录存陆秀夫《奉二孟先生书》,其中有“比闻令婿正奉状元,得意南宫”之句,似此“二孟先生”只当是一位无疑。光绪本《淮安府志》记“从其乡人孟先生学”,亦明言一位。
又按,关于陆秀夫的谥号。明英宗天顺7年(1463),广东新会知县陶鲁以宋陆秀夫、张世杰尽节崖山,未有庙祀,特为建祠,请祠额,赐名大忠(《明史·陶鲁传》卷165)。这是官方所赠的相当于谥号一样的名号,但不只是给陆秀夫一人的,而是给陆秀夫、张世杰两人的。陶鲁在《为崇祀忠烈事奏疏》中称曰:“臣伏睹三代而下,忠良之臣莫盛于宋。宋兴三百余年,元兵凌铄,宋祚乃亡,是亦宇宙一大变局。当是之时,忠臣义士,逾岭蹈海,效死报国者,固非一人。其间赫赫显著可与信国公文天祥并著者,丞相陆秀夫、太傅张世杰二人,实佐帝昺,与元将张弘范战死于广东新会之崖山,十万生灵随之以尽。忠义之气,常伸于天地间,非寻常节烈之所可比伦也。臣复思秀夫等,既为宋臣,尽节于宋,亦是常分。惟其负帝入海,以成其君,效死力战,以完其节。立天地之常经,明春秋之大义。英风迈烈,震耀古今。使宋代降元之人,赧然愧耻,此其为教至严,而忠至大也。”明万历44年(1616),盐城知县陈美上本礼部为陆秀夫请谥,其云:“卑职吊古至宋丞相陆秀夫,负帝沉海,心窃壮之,以为身骑箕尾,气作山河,烈丈夫何凛凛若此,古未有也。及补令盐城,盐属公故里,里中有祠而祀之者,莅任之初,询之髦俊,并系云亡,稽其显号,尚未有谥,是亦本朝之缺典欤?”说明此时仍未有谥。万历47年5月漕运总督芮城人王纪回复礼部咨询时,再为陆秀夫请谥。其文云:“丞相遭古今未尝有之大变,而能全天地无所逃之大伦,忠魂浩气,炳炳琅琅,照映宇宙。千载而下读其传,犹凛凛有生气,谓丞相为不死可也。文天祥所云‘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正秀夫之谓矣。”又云“忠贞”疑为后人私谥,且不足以彰显陆秀夫之为人,其云:“试观仗剑驱妻、子,负帝入海光景,真有视死生如昼夜,弃血肉如泥沙者,正昔人所谓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临大节而不可夺者也。宋亡,死节忠臣,此非其最苦最烈者耶!窃谓必以忠烈易名,始足快千古之公评矣。”此疏一上,陆秀夫之“忠烈”美谥遂定。
又按,关于陆秀夫需要研究的还有很多,因为当宋恭帝投降元朝之后,在陈宜中、陆秀夫、张世杰的力主之下,相继扶立的景炎帝、祥兴帝均是幼主,最后的三四年间基本是在海上逃亡,对元军的抵抗基本源于各地宋朝官吏的守职与军民的自发,实际已经很难进行有组织有系统的抵抗。在所谓正史中并不承认这三四年还有宋帝,更无论什么左丞相与右丞相。其实元人脱脱主编的《宋史》还算客观,恭帝降后,尚记“陈宜中等立(益王)昰于福州,后二年四月昰殂于碙州,陆秀夫等复立卫王昺,后三年始平之”,其后专记“二王事”,直至张世杰堕海始云“宋遂亡”,其赞语云:“宁宋之亡征,已非一日。历数有归,真主御世,而宋之遗臣,区区奉二王为海上之谋,可谓不知天命也已。然人臣忠于所事而至于斯,其亦可悲也夫!”这里的“可悲”并无贬斥之意,而是充满同情、赞赏与肯定,就元人何尝不是希望自己的臣子都能如此?或许老天是感其心意,明朝后来只是把元朝从中原地区驱逐出去,终有明一朝,元朝在北方依然存在,而且其最终被清灭亡实际还在明朝之后。之所以这么详细地来说《宋史》,是因为还要说到明人所编的《元史》,这部宋濂所编的史书,对宋末二王海上之事几乎到了讳言的地步,于陆秀夫更是只载其奉命求和,于其随伴二王海上抗元则不着一墨,惨烈的厓山之战在此书中记云:“张弘范将兵追宋二王至崖山寨,张世杰来拒战,败之,世杰遁去,广王昺偕其官属俱赴海死,获其金宝以献。”此记云“追宋二王至崖山寨”便是大误,此时益王即宋端宗已于上年病逝,何来宋二王之称?“广王昺偕其官属俱赴海死”,大谬,前史明载为陆秀夫负帝蹈海。再有“获其金宝来献”,其意便是获得宋帝昺之玺,此又是置前史明载之陆秀夫以金玺系帝昺之身不顾,而以流言入正史。宋濂斯人,《明史》(卷128)载其为官“未尝讦人过”,我观其亦擅掩人之善;史载“四方学者悉称其为太史公,不以姓氏”,我以其地下当愧对陆秀夫之英灵。不过话说回来,宋濂就其个人观点而言,实际对陆秀夫很是尊重,明万历《盐城县志》载有其《陆丞相像赞》,其云:“身抱龙髯兮眼不见水,凤阙虽遐便兮龙堂则迩。玉雪皎如兮肯污泥滓,赤帝出海兮尔心不死。”可以说史实明确,崇尊有加,如此看来,只能说其《元史》乃奉命之作,朱元璋的旨意岂敢违拗,这样《元史》中对南宋海上王朝之讳言,对陆秀夫功绩之抹杀,板子不可全部打在宋濂之身,头一个还是应当问罪朱元璋。俗说一报还一报,明朝崇祯帝在煤山吊死后,其后南明小王朝亦曾苟延较长一段时间,可是清人张廷玉所修《明史》于本纪中则一言不叙。宋濂与张廷玉地下相遇,当无言以责之,而朱元璋看到其南明王朝的那些子孙或亦愧色有加吧。
又按,1984年10月8日,陆秀夫34代孙陆明(射阳实小离休教师)将一套铜版本景忠堂《陆氏宗谱》献给射阳县人民政府(王立树《射阳县概略》,刊于《射阳县文史第一辑》)。据陆明《南宋左丞相陆秀夫生平事略》(《射阳县文史第五辑》)述,此谱乃陆秀夫长子陆繇(当时去新会而不在海上,故免厓山之难)得知厓山被破,遂潜回姑苏阊门,藏匿顾姓家中,隐居埋名30年,叙世谱原详载,至光绪甲申年(1884)陆公斋、陆渐鸿重新续修,并以景忠堂《陆氏宗谱》铜版本六卷面世。此谱记陆秀夫之事与仰贤堂《陆氏宗谱》颇多不同,其中明确记陆秀夫生于端平3年(1236)农历三月初三卯时诞生于楚州长建里;又记厓山破日,驱妻孟贤贞、长媳裕芳、次子陆伟、三子陆卫、四子陆讳入海。
又按,今人颇有疑帝昺随陈宜中或随张世杰脱去,并未死于厓山海战。龚开《陆君实传》维扬之后诸事率多借传闻而作,蹈海之事其源亦如此。当然,据所闻而作,则闻于谁至关重要。其传云:“君实在海上,与青原人邓中甫光荐善,尝手书日记授中甫曰:‘足下若后死,以此册传故人。’仆(龚开)尝托黄唐佐圭从中甫取册不得,姑以所闻,辑为此传,用申桑梓之义。海上之事,陆秀夫有亲记,不过邓中甫未给龚开所派之人。陆秀夫蹈海之事,陆之手书日记中自然无法记载,但邓中甫为亲历之人,其所述必然可靠。但这里“姑以所闻”,是否包含从邓中甫那里转听来的事情呢?很难明断。直至元脱脱主编《宋史》成书后,邓中甫将据陆秀夫日记和自己的亲历所作的《填海录》等(是否包括陆秀夫手书日记不可确知)献给朝廷,元史官黄溍得见此书,并根据他在金陵时听番禺(今广州)客所述厓山之事,作《陆君实传后序》。《后序》重在记二王海上朝廷之事,黄溍详尽地描述了最后的厓山之战,其中明记“会日暮,雨暴作,昏雾四塞,宋师部伍大乱,秀夫朝服抱宋主赴水死”。《后序》将传闻与《宋史》、《填海录》、《宰相文天祥家传》等相比较,载其不同有19处,其中涉及宋益王即位更改年号、陆秀夫所终何官、陈宜中弃朝廷遁占城并未就任山陵使等,而于负帝蹈海之事并未有任何疑词,于前记此事句下引录“世杰令小舟取幼主入己舟,秀夫惧世杰舟或不免,或反为人所卖被执辱,于是拥之负玺绶自沉”,这里“负之”的“之”指帝昺自是无疑,黄溍于此引录未明言出处,此语不见于今《宋史》,则此出自《填海录》的可能性极大(陈玉澍《盐城县志》),但是即使不是出自《填海录》,也不影响我们作出这样的判断,众多记载中陆秀夫负帝蹈海之事是基本一致的(只是背负与抱着之分),读过《填海录》的黄溍也并无任何怀疑。
又按,明万历年间,广东南海人杨瑞云任盐城知县,其主修之首部《盐城县志》中叙陆秀夫蹈海事颇详,其中卷七中记云:“祥兴二年,浮海至厓山。北军大至,战于厓山。自晓至午,海潮不退,两军死战。秀夫知不可为,取舟中物悉沉之,仗剑驱夫人与子先入海。夫人有难色,仗剑谕之曰:‘尔先去,怕我不来!’遂沉焉。秀夫旋即负帝赴海死,年四十四岁。”其论云:“予家厓山下,最悉丞相死事。及至盐城,则丞相故里也。盖欷嘘泪下,而不能已焉。访问其后人,无有也,谓当其时已尽驱妻子入海矣。然潮郡有城南陆、城东陆,云皆陆丞相之后,其家尚有忠贞神主,谓丞相生有四子,长子名繇者,好渔猎,被逐,得不死,得繁茂其后人云。噫嗟,丞相忠魂在厓山,裨爽然往来故里,其舟中正气则长在天地间,即后人有无,奚问焉!”
又按,光绪本《淮安府志·古迹》记云:“陆丞相墓在治西南五十里大陆庄(宋陆丞相衣冠葬处)。”后多有传记作者竟以此葬为正葬之所,实误。明万历《盐城县志》记此墓时,即有按语云:“秀夫负帝蹈于海,墓在厓山,乡人复葬其衣冠于此。”其实这是象后来许多陆姓以此来表达对陆丞相的纪念一样,此墓只是大陆庄之陆氏对先祖陆丞相的纪念。
又按,左武章《陆秀夫史实研述》一书据海峡两岸史料,于陆秀夫生平考据甚谨,澄清颇多迷团,此不一一摭述。陆秀夫真像,有北京故宫博物院、清《续修四库全书》、景忠堂《陆公世谱》、仰贤堂《陆公世谱》、《陆氏文献》等多种藏本,近代艺术家们的想象更为自由,各种真像让人莫衷一是。左武章此书载有寻觅陆公真像一事,前几年其从书志中得悉有一种《赵氏玉牒》(即赵宋皇室宗谱)载有宋代历朝帝后御容画幅和宋末陆公等“三忠”真像,与薛鸿钧广为搜寻,终于在台湾某史学机构善本室得见此珍藏,经一再洽商,遂以数码照相机、反光仪及电脑等繁杂程序,录出陆秀夫等真像。
转自《民族英雄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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