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家乡的小河(朱振北)
家乡在里下河的水乡小镇,一条小河从镇中穿过,将镇子一分为二,主街道在河北。镇系老镇,历史颇为久远。其镇名还曾是县名,县名后为避福建省的一个地区名而改。儿时的家乡,街道窄而细长。街道中间横铺一排大石块,横排的石板两旁各竖排着一列石板,质地十分坚硬,为红黄色的花岗岩而非一般的青石板,街道两旁分列着低矮木板门的商铺。一次去名闻天下的周庄游览,我才发现儿时的家乡和这里十分相像,只不过未保存下来罢了。
镇西为一四面环水的小岛,从西边流来的南北两条河夹岛而过,在岛前形成一个大水湾,而后并成一条河流穿镇而过,因此有三座木结构的桥梁连接镇子的南北。穿镇而过的河流并不宽,最宽处约为4、50米,窄处仅2、30米而已。连接镇西小岛和河南的木桥为廊桥,桥中间有四根木柱撑着的亭子,我家住镇子西边且在河北,房子北面(前门)是大街,南面(后门)为河边。在后门口可望见西南的廊桥,也算是每天眼中十分惬意的风景。连接小岛和北大街的木桥高而宽,因过路人多而常坏常修,桥下水深流急,漩涡很多。这桥也是勇敢的小伙子夏天跳水的好场所,当然也常常成为个别溺水者家长悲哀的地方。镇东的小桥因连接的是河北、河南小巷,是三座桥中较小且最无特色的,因不是交通要道也是维修较少的桥。
儿时家乡的河水水质很好。河水清澈见底,可见鱼儿甚至不少银鱼在水中欢快地游动,还曾见到桃花水母在水中飘来飘去。炎热的夏天在河里游泳成为儿时玩耍的最好方式,什么狗爬式,仰泳,侧泳,潜水等游泳花式无一不精,因常常游泳后遭太阳曝晒,又黑又瘦是儿时的著名形象。记得东边邻居一位大哥哥常常游过河,在河南岸水下用手掏啊掏的(北岸因临大街多为砖石砌的驳岸),不一会儿,就会高高举起一只大螃蟹来,我因胆量、技术不够而空有羡渔之心。河底不深淤泥水草较少且有许多砖头瓦砾,据说是抗日战争期间镇上的高墙大屋拆毁散落于河中所致。我常常憋住气从河底一直走过去再走过来,这个基本功直接导致成年后呼吸间隔可以很长;又因为常常游泳耳朵进水得不到及时正确处置而导致慢性中耳炎一直伴随着如影随形。
我家房子东边原为码头,在无自来水的时代,到河边码头上淘米洗菜是小街上妇女责无旁贷的任务。东边有一邻居是在这里租房刻章的先生,据说曾做过旧军队的营长,肚子里有不少墨水,平时一副温文儒雅的样子。许多夏天的晚上,我们常常围住他,坐在码头旁边,听他讲稀奇古怪的故事。其中最吸引我们的还是鬼怪故事。讲到精彩之处,我们攥住拳头,缩着脚(不敢靠地),瞪大眼睛,屏住气,心里害怕但还是硬着头皮想听下去。这位先生“文革期间”忽然不辞而别,一家人从此在小镇上销声匿迹,我常常想起这个令人难忘的刻章先生,但在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也不想打听其具体去向。
我家的后门外河边围着一道不高的花墙,夏天的夜晚,一家人常常坐在围墙里乘凉。镇上一直有河里生活着一条大蛇的说法,有两次夏天晚上还真的被我们看到了。大约晚上9点多钟我们忽然发现漂着轻轻雾气的河中间,有一条黑黑长长的东西由西向东慢慢地游过来,昂着头,尾巴一甩一甩传来轻轻的水声,大约有一扁担多长。我们一齐紧张地注视着它慢慢地游近又慢慢地离开,一直往东边小学校方向而去。大概半个多小时左右,又见它由东往西游来,依然一副不紧不慢地样子,尾巴一甩一甩的噼啪着响,慢慢地游向西边,在小岛前大水湾附近沉入水底不见了。据老人说小学校旧址原是一个庙,大蛇是去朝拜菩萨的,这当然姑妄听之。这条大蛇在河里已生活许多年,谁也说不清它是何时出现的。我离开家乡到外地工作后,有一年家乡发大水,这条蛇就不见了。听老人说,虽说镇上从来也没有谁冒犯过它,但这条河太小,容不下它,可能它去西边马家荡了;也有人说,动物都有寿命,可能它老死了吧。对于蛇,一般人大概都会存有害怕甚至厌恶之心,尤其还是一条大蛇,家乡小镇上的人居然和它和睦相处了若干年,这也是人和动物互不干涉、和谐相处在现实生活中的一个范例吧!
转自《新浪网》朱振北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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