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捉大汉奸陈光寒(史德林)
1945年夏,中国人民坚持了14年的抗日战争,已接近全面胜利,日寇的败局已定。这时,那些曾经为虎作伥的人开始惴惴不安,惶惶不可终日,开始为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作闪电式的回忆,那一幅幅惨烈的画面和场景,一一从自己的眼前和脑屏上闪过,他们知道自己将要为那些欠债偿本还利的时刻即将到来。有的开始夹起尾巴,企图以伪装蒙混过关;有的作出一不做二不休,破罐破摔孤注一掷的打算;有的企图以三十六计走为上,一走了之……读者可能还记得,马玉仁牺牲后,他的部队由其外甥计雨亭统编为“盐阜沿海游击总队”,计雨亭任司令,副司令就是陈光寒。后计雨亭接受了唐君照、顾玉明、王岫华等人的统战工作,和儿子计超走上了同共产党合作抗日的革命道路。而陈光寒却走上了另一条叛国投敌、当汉奸的道路,接受了伪阜宁县县长的委任,干尽了卖身投敌、杀戮人民的坏事。现在终于在抗日胜利的大好形势面前感到末日不远,想以“走”来作逃脱清算的“上策”,然而等待他的却是被活捉。
1945年夏的一天,天空阴沉,空气沉闷,让人窒息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暴风雨即将来临。蜷缩在陈家洋寓所里,在我解放合德战斗中侥幸逃脱的陈光寒,坐立不安,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破釜沉舟鱼死网破!”这是他经过无数次跌打得出的结论。自从逃回陈家洋住所之后,不管是白天黑夜,他的眼前总像过电影似地出现被他残杀、毒打和用借刀杀人之法惨死人的面容和背影,他们都像一个个索命的无常来向他索命,逼得他气息奄奄,一刻也不得安宁!他固然知道,真正向他索命的鬼魂是没有的,但是那一件件,一桩桩、一幅幅惨景总叫他挥之不去,无法忘记……他陷入了一片烦乱、恐惧和惶恐不可终日之中,他毕竟是个曾经在纷乱中任性胡为的人,知道现在的任何后悔、恼恨,甚至忏悔都无济于事,唯一的办法只有一条:走为上计,不能坐在家里等共产党来瓮中捉鳖。想到这里,他本能地环顾了一下自己经营多年的宫殿式布置的府邸,即将兔死狐烹、即将树倒猢狲散,不禁腿脚一软踉跄了一下,跌坐在毛皮座椅中,一身汗毛倒竖了起来……待他稍镇定之后,喉管里哼出了“天助我也,何不趁雨天快逃!”于是他以无可置疑的口气对侍卫参谋说:“按既定路线立即执行。”一名侍卫凑近他的耳边说:“县座,天即将有暴风雨来临,出行不安全吧!”“难道不比坐着等捉安全一点吗?”“是!”“回来,”陈光寒神秘地对侍卫说,“多备猪头三牲、香烛纸钱祈神保佑……”
经过一阵繁忙的准备,陈光寒带着伪参谋长、日军翻译和随从警卫20余人,迅速从陈洋登上早已停在码头的小汽艇,冒着风雨向射阳河口方向全速前进。从陈洋至射阳河口足有四五十里,但汽艇仅用了两个小时便赶到了等候在海港口边的一艘大艇,迅速登艇起航。当汽艇驶出港口时,陈光寒腰挂日军指挥刀站在风浪颠簸的铁甲板上,远眺了一眼曾经凶极一时的合德镇和陈家洋,面部掠过依恋和哀伤!他知道这样的离去,也许是逃出虎口,从此飞黄腾达;也许是葬身汪洋大海;也许是惨遭不测,被“共党”抓获……尽管无数种答案在他脑中盘旋,但还是做出了满怀胜利地拔出腰间的指挥刀,“嗖”地一刀向海风劈出,刀在海风中撞出尖利的鸣叫,似乎在为随从们壮胆,更表现出他誓与故土、故乡人民为敌到底的决心。
不过,他还是有他如意算盘的,如果此行成功,他既可以暂避风险,又能留得青山,东山再起;万一失利,他可以去青岛治病为借口掩护,避一避风,等到苏北沿海居民对他的仇恨怒火熄一熄,那时再回来不迟;如果青岛存身不得,他还可以绕过青岛,直指日本岛去投靠宿主,永保终身平安!真可谓算盘打得精而响,梦也做到甜和香。
汽艇乘风破浪前进,浪在艇前挡浪板上发过一阵阵狂烈的撞击声,憧憬梦想中的陈光寒,被风浪颠簸得有点头晕目眩起来,在侍卫的搀扶下到中舱的卧室内,企图通过闭目养神,来恢复多日来魂不守舍和惊魂不定带来的困乏和疲劳。但无论如何,都无法静下心来,那一幕幕依旧像过电影样闪过……
夜来临了,汽艇仍在前进……约摸行走了5个小时,汽艇进入了阜东县滨淮区合庄附近海面时,不知不觉撞上了这一带五条沙沙埂,推进器在海沙上失去了推进能力,汽艇象被吸铁石一样牢牢固定在沙埂上,前进不能,后退不得,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艇舱内团团直转……
读者大概都会疑问,大海里怎么会有沙埂呢?我国东部的海面盐阜人叫它东海,其实它叫黄海,那么为什么叫黄海呢?这和黄河有关。黄河因在流经黄土地带时,河水中冲裹夹带了大量的黄土泥沙而使水变为黄色,阜宁境内的废黄河就是因为黄河泥沙沉淀淤积而废道的,而阜宁县东侧黄海就是由于黄河水夹带大量泥沙而变黄,才叫黄海的。明白了这点,对大海中有沙就不觉奇怪了。那么又为什么有沙埂的呢?因为大海每昼每夜都有永不停息的潮汐,潮涨潮落必然要将海底的泥沙翻滚卷夹,随海潮进退,形成了一条条不平的沙埂。因此,陈光寒的汽艇撞上沙埂就完全是正常的了。
陈光寒和他的同伙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实也无可奈何,大家只能大眼瞪小眼,寄希望以潮涨,但是这样的大潮不是随时都有的,它是有稳定的潮期规律的。翌日凌晨,陈光寒仰望神秘深邃的苍穹,俯视茫茫黄海,只有望洋兴叹,耷拉着脑袋,如丧考妣,如丧家之犬,坐以待毙。
海边农民,大都有赶海的习惯。一大早,一个长年在大淤尖、六合庄一带海滩上赶海的渔民早早来到了海边,他向远处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怎么会有一只不小的汽艇搁在沙埂上一动不动呢?他细心地辨认不是渔船。他知道,在这一带捕鱼的船老大都熟悉这里的潮性,是不会撞上沙埂的。凭直觉这船可疑,再看看艇上人都显得慌乱和焦躁不安,他确定此艇大有文章!便迅速往回跑,找到当时这里振东区的区委委员彭学珠,向他汇报了所见到的情况。彭学珠一面派人向区委报告,一边就地集合民兵和群众百余人,有枪的带枪,没有枪的带上木棍、榔头等,迅速赶往出事地点,冒着雨,踩着泥泞的滩涂,穿过废黄河口向汽艇的方向涌来。新四军三师驻侉二军械所的战士又用骡子拖来了一门大炮,准备配合战斗。军民们一部分埋伏于滩涂海堤边,一部分人由彭学珠、淤尖乡民兵指导员陈志文、税务所长王茂带领来到离汽艇最近处。陈志文首先向天空放了三枪作警告,并开始对汽艇进行政治喊话:“艇上的所有人员听着,我们是新四军三师部队和淤尖乡的民兵,你们是什么人,请代表上岸和我们洽谈,你们已别无生路可走,否则后果自负!”他回头指着黑压压的带着武器的战士和民兵,又说,“你们看,你们已经陷入了我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
经过喊话,只见艇内不住有人翻动,却不见有回话的动静。岸上的军民们在等待。
过了好一阵,艇上站出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带着白手套走了出来,在两名士兵搀扶下乘坐艇后的小汽艇驶向岸边。
彭学珠、陈志文威严又似警告地说:“艇上是什么人,都装了些什么,人员全部下艇,准备接受我军检查……”
来人答道:“艇上是陈光寒县座,他准备去青岛治病,艇上别无武器枪械,只有几十担棉花,聊作医资……”不等他说完,彭、陈二人早已按捺不住地火了:“什么县座不县座的,他就是个双手沾满人民鲜血,人民正要清算的汉奸、罪魁,叫他命令全艇人员放下武器,争取宽大处理!”
“是,是……”军官模样者折回又上了大艇,钻入中舱,向斜卧着的陈光寒回报了下艇洽谈的情况,并催促说:“县座,时不我待,快决定吧……”“那也只好如此了……”说着他满脸的横肉似乎颤抖了一下,然后无奈地闭上双目将头微微后仰,就势躺下,装出一副病势垂危的样子。
不一会,汽艇上打出白旗。陈志文、彭学珠厉声命令:“所有人举起双手,将武器全部放在甲板上,人依次走出汽艇,一一从小艇上岸来,违者……”艇上的人都乖乖地照做了。
待全艇二十多人全部下完之后,却不见陈光寒。几名持枪的民兵随陈志文、彭学珠从小艇一跃上了大艇,以警惕的目光和敏捷的动作向艇内进行搜索,他们在中舱的玻璃房内发现了陈光寒,用枪指着他那光秃秃的脑壳说:“你为什么不下艇接受检查……”“我生病,不能行走……”声音明显地有些颤抖,也微弱,说着垂下头,从低头的瞬间瞅了下彭、陈二人。
陈志文思忖了一下,随即派人到六合庄借来了一头大水牛。陈光寒在民兵的监视下,被从小艇上抬到牛背上,哭丧着脸,在牛背上向滩边海堤走去!
陈志文、彭学珠带着民兵逐舱检查了汽艇,艇上除了武器弹药,另有一二百担皮棉和粮米肉食蔬菜等,看来是要作长期打算。
分工在振东、滨滩一带的阜东县委委员韩培信得知情况后,同淤尖乡、木楼乡民兵联防队长吴世珊赶到现场,并专人向县委、县政府报告了情况,请示处理办法。决定将陈光寒由民兵押解县政府。
陈光寒被押至县后,县长熊梯云、县总队长顾正国、民政科长李朴夫以礼相待,向陈光寒宣传我党抗日主张,并指出抗日即将胜利,劝其弃恶从善,向人民投诚,争取从宽处理。但陈光寒继续坚持反共反人民的立场,百般狡辩,甚至否认自己的汉奸行径,认为自己是在走“曲线救国”的道路,是为苏北一带人民着想,根本没有悔罪的表现。在劝导无果的情况下,阜东县派出一个排的兵力将其押送至盐阜地委。
为了挽救陈光寒,地委保安处长黄赤波找陈光寒谈话,进一步宣传我党对待投诚人员的宽大政策。但陈光寒仍无悔悟之心,继续兜售他的汉奸理论,甚至否认自己是汉奸。其父亲陈伯盟是射阳沿海一带的大土匪,后又投入日伪怀抱,作恶多端,被我抗日武装在光复合德时俘获后镇压。为此地委决定,将陈光寒押交射阳县抗日民主政府审查处理。
经审查,陈光寒确属罪大恶极的汉奸,双手沾满了我党干部和人民的鲜血,被其杀害的我党干部陈琳、邓亚洲等24名、民兵和城南三烈士等35名、群众成继武等78名,不杀确实不能平民愤。8月30日,射阳县人民政府在陈洋召开万人大会,公审陈光寒,并贴出《为汉奸陈光寒伏法告全县人民书》。
全文如下:
全县父老兄弟姐妹们:
日寇已最后投降。过去误入歧途,充当伪军伪组织之人员,再不应有丝毫妄想。其愿悔过自新,立意向善者,政府仍本宽大为怀,予以适当处理;其有执迷不悟,仍图死灰复燃,作困兽之斗者,其结局至可悲惨。汉奸陈光寒,即为其明显例证。
兹将陈逆之罪行简要言之:
汉奸陈光寒,三十五岁,本县合德区人,纨绔子弟出身,受过高等教育,历任国民党甘肃省政府特务大队队副、队长,鲁苏战区总司令部盐阜游击队司令部支队长,江苏省保安第一路指挥部参谋长。曾于民国二十二年参加江西南城新丰、民国二十四年参加浙江处州反共、反人民战争。民国三十年,受国民党反动派指使,执行了反动、反人民“曲线救国”的错误政策,接受了伪苏皖边区绥靖军第六师师长职务,于同年勾引敌人进入我盐阜根据地。该犯建立伪师部,于陈洋收容土匪曹虎臣、徐伯鸿、孟凡、朱宝元、孙少清、彭大德子等辈狐群狗党,横行不法,危害抗日军民至深。且其党羽到处钻营,收缴民枪。进行大抢、大劫、大烧、大杀,并强拉善良群众充当伪军,扩大势力范围,积极推行“伪化”。阜城以东、以南尽遭涂炭。民国三十二年六月,调任伪军参议院参议后,该犯本人虽一时离开盐阜,但留下之党徒则更呼朋引类,盘踞福星庄海河以东一线附近,群众闾舍皆空。迭经我军进剿,匪势大减。奈于民国三十二年,又复勾引敌人对我盐阜进行第二次“大扫荡”。领首的头船即为其徒儿朱宝元,驻曾庄之伪匪即为其徒儿孟凡,驻通洋的伪匪为其徒儿徐伯鸿,并配合顾景班,又复接回陈逆浩天,在海河一线分驻,曹逆虎臣部则在海河一线东西移驻,伪势又张。民国三十三年六月,该犯调任伪驻徐州绥靖公署高级参谋兼伪淮海省阜宁县保安总队总队长,重回盐阜。阜城光复后,又兼任伪阜宁县长。
该犯绝不因顾逆景班,徐逆伯鸿,陈逆浩天以及合德、通洋等敌伪直接间接受我之围攻打击,以及乃父陈伯盟于合德战斗中被俘后宽大教育,而有丝毫悔过之意。于今年七月就任伪阜宁县长时,再度申明决心贯彻其投伪事敌之错误意志。终于法网难逃,于本年七月赴青岛途中,为我阜东边海民兵在其乘坐之汽艇中缉获,押赴师部,转行署处理。在押期间,我射阳、建阳、盐东、阜东、阜宁等县受害群众,纷纷控诉数日,其扶老携幼前往面证者,络绎不绝,仅就书面之状文(存本府),可稽查之数字有以下各点:
一、杀人:干部有陈琳、邓亚洲等二十四名;民兵有城南三烈士等三十五名;群众有成继武等七十八名(伤者未计)。
二、抬人:三百八十五名,赎钱十三万二千二百六十一万元。
三、纵火:烧去草堆一百零九个,草滩一百二十亩,房屋一千二百七十一间。
四、缴枪:长短枪四百四十二支。
五、拆屋:一千二百三十间,板车二百二十五部。
六、抢劫:民粮一千七百二十五担,公粮四千三百担,布三百匹,货船六十只,棉花六百三十一担,猪五十三口,驴十一条,牛一千四百三十九条,金十二两,衣服杂物未计。
以上各点仅就其大者,其细数实无法统计。
至于强收之伪费、伪粮亦均未予列入。查该犯在押期间,虽经我教育,力图予以最后之挽救,无奈该犯既不能将功赎罪,又无彻底忏悔之心。政府为接受群众要求,为惩治战争罪犯,特由苏北行委会解来本县执行。合依盐阜区惩治汉奸土匪办法第二章第一、二、三、五、九、十、十一、十二、十三、十七等款之规定,判处死刑,并夺公权终身。于本月三十日在陈洋枪决,并没收该犯本人之全部财产。希我县民众一体注意,防奸缉匪,保卫家乡,保卫根据地。
射阳县政府
中华民国三十四年八月三十一日
录自《串场涛声》中共建湖县委党史工作办公室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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