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工人小郭一拿到工资就请组里的人和车间主任去了饭店。

第二天刚上班，车间质检员老赵就把组长张山喊到一堆零部件前，说：“角没有倒你们就装配啦？”张山蹲下来看了看。倒是倒过了，不太明显。张山连忙说：“我马上叫小郭返工。”老赵一双小眼睛瞪得滚圆，恶狠狠地说：“再让我捉住了，立刻把罚款单送到财务科！”

张山在众人面前自语自言：“这个狗日的今天发什么神经？”有人猜测，一定是昨天吃晚饭没有喊他，报复呢。张山理直气壮地说： “昨天他请假没来，电话又打不通，怎么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家还是尽量小心点，不要被他抓住什么把柄。”

下午，老赵转到已经打磨好的管汇底脚面前，反反复复看过之后，对张山说：“重磨！只有等我点头油漆工才能刷防锈漆。”张山不想跟他们闹僵，去把组里打磨功夫最好的老李喊过来。谁知老李在那里摸了半天，老赵仍说不行。张山终于忍不住了，跟他吵起来。

吵完，张山去找主任评理。

车间主任虽然晓得管汇底脚反面只要除除锈，再把电焊疤稍微磨一下就行。放在平时他能说上一两句，但是现在底气不足，于是咂了咂嘴说：“这种事我说多了不好，你们吃点苦再磨磨吧。” 张山回组里一说，众人异口同声地表示，他明摆着在鸡蛋里挑骨头，要是弄惯了以后更不得了。张山觉得他们说得不错，转身去找他的顶头上司——质检科长老孙。

老孙更为难。如果是质检员不负责，他会马上赶过去处理，而现在情况恰恰相反。所以他即使去了也不好开口。

张山央求道：“好科长，就请你去看一下，要是你也认为不行的话，我们哪怕再磨三天三夜也心甘情愿。”被缠得实在没办法，孙科长只好跟张山去了总装车间。

孙科长仔细看看，底脚真打磨得很光滑,连反面都一样。孙科长笑了笑，说：“算了吧，差不多就行了。”老赵却丝毫不松口，脸冷冷的说：“差不多？孙大爷啊，你要是说这种话以后就别跟我们张口质量闭口质量，到时候也别怪我们睁只眼闭只眼，马虎了事。”

孙科长被呛得真翻白眼，咳了两声后对张山说：“你们再辛苦一下吧。”又在张山耳边小声说：“不要再提吃不吃的事了，他听到更生气。”张山看着老赵得意洋洋的样子，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干脆去找副厂长。

副厂长倒也爽快，立马打电话给老赵，说差不多就行了。谁知，老赵把厂长抬了出来，说厂长前天开会还一再重申质量是企业生存的根本。要是您硬叫我算了，我也只好算了，谁叫您嘴大，我们嘴小呢。

副厂长一听话不对劲，不好再说什么，只有让张山再去加加工。

张山垂头丧气地回到车间。老赵冷笑不止，说：“你就是把天王老子找来也没用，明天再不返工别怪我不客气！”

张山有些发慌，关键时候还是老李头脑灵活，今天晚上再请他吃一顿，老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你要是觉得尴尬，我去跟他打个招呼。小郭插嘴道：“唉，好事变坏事了，吃的钱归我认了。”

张山说：“就是请也不能叫你一个人掏腰包，大家平均摊。”老李见张山默许，去把这个意思一说，老赵却大声说：“你们以为我真想吃你们的啊，错！从今往后对你们一是一，二是二，严格要求！”

众人大眼瞪小眼，都没招了。

第二天早上，张山苦着脸跨进车间大门，两个油漆工笑眯眯地说，老赵叫我们给底脚刷防锈漆呢。张山以为他们开玩笑，一声不吱继续往里走。油漆工认真起来，张山这才相信。

老王呆在质检室里几乎一天没出来，下了班才低着头匆匆走向车棚。有人眼尖，发现他右眼眶又青又肿，不像跌跟头撞的。

张山他们很奇怪，狗日的今天又怎么了？

小郭在一旁偷偷发笑。

转自《塘河》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