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谬四法谈趣
鲁迅先生1962年来到厦门大学。次年因革命形势的迅猛发展,加上厦大当局没有兑现当初的允诺,鲁迅决定离开厦大前往当时的革命中心广州。鲁迅离开厦大时,校长林文庆为他饯行,席间鲁迅对厦大未能兑现诺言颇为不满。林也极傲慢地说:“厦大是私立的,谁出钱,谁就可以说话。”言下之意:你不过一个雇员,岂可与主人计较!鲁迅一听,立即从衣袋里掏出几个铜板,向林的面前一摊说:“我捐一个铜板给厦大,我要说话。”
鲁迅驳斥林文庆时所采用的正是归谬法。这是一种间接巧妙驳斥的方法,它是由论敌的论点推导出错误的结论来驳倒敌论的。它先假设敌论正确,再运用假言推理的规则推出一个荒谬的结论。这种以退为进的驳斥方法常可出奇制胜,置论敌于极其尴尬的境地,所以为人们所喜闻乐“用”。下面谈谈构成归谬的四种方法。
一、化虚为实
明朝李贽写过一篇《赞刘谐》,说当时有个道学家,自称是百分之百的孔子之徒,有一天他遇上了刘谐,刘谐对他说:“你这个人还不晓得我是孔尼的哥哥哩!”这个人勃然大怒:“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你是什么人,竟敢呼仲尼之名而自称是他的哥哥?”刘谐说:“难怪羲皇以上的圣人都是烧着纸烛照着走路的!”这个人听了不敢哼声。刘谐巧妙地回避了“万古如长夜”中的“如”字,而把道学先生的“长夜”化虚为实,进而形象地描绘孔子之前出世的人们都是“燃纸烛而行”的。这就是构成归谬的化虚为实。
二、同类比较
唐代李贺的父亲名叫“晋肃”,当时有人以避父讳为由反对李贺考进士。韩愈为此写了《讳辩》加以驳斥。他说:“父名晋肃,子不得举进士;若父名仁,子不得为为乎?”韩愈由父名晋肃,联想到父名为仁,这样的同类事物比较推导出结论:“若父名仁,子不得为人。”这个结论便使敌论的荒谬本质暴露无遗,这是归谬构造中的同类比较法。
三、逆向对比
有一则古代笑话,说有个人在为母服丧期间偶食红米饭,一个腐儒大谬地说:“红米喜色也,岂居丧者所宜食!”这人反驳道:“那么吃白米饭的人,都有丧事吗?”这人对腐儒的反驳先由红米为喜色,想到与红米相反的白米是哀色了,再由此说“食白米饭者,皆有丧耶?”这样的反驳可谓曲尽归谬法的妙处。此乃归谬构造的第三法——逆向对比法。
四、推至极点
再看一则笑话:有一个人喜欢谈轮回报应,常告诫人们不要杀生,否则杀牛变牛、杀猪变猪,即使杀了蝼蚁也是如此。许文穆反驳说:“那就不如去杀人了。”人问其故,许文穆说:“这样来世还可变作人啊。”这个人讲杀蝼蚁变蝼蚁、杀猪变猪、杀牛变牛,许文穆就顺着这个思路从程度上推至极点——杀人,其荒谬便豁然无隐了。再如鲁迅在《文艺的大众化》里对“作品愈高,知音愈少”论的驳斥:“倘若说,作品愈高,知音愈少,那么,推论起来,谁也不懂的东西,就是世界的绝作了。”也是把敌论中的“知音少”推至极点“谁也不懂”,来暴露敌论的荒谬的。这是归谬法构造的第四法——推至极点法。
以上诸法在归谬中常常综合运用,此处因篇幅所限,不再举例赘述。(1991)
附:人多就正确吗?1935年,西北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张国焘凭借自己人多枪多,无理要挟中央。当年6月26日,中央在两河口召开政治局会议。张国焘根本不愿执行这次会议的决定。他企图挑拨一、四方面军之间和一方面军内部各部队的团结,准备把聂荣臻和林彪调离一军团,聂荣臻到三十一军去当政委,林彪到另外一个军去当军长。聂荣臻得到信息后,告诫林彪说,我们要注意张国焘想把我们吃掉。林彪突然板起脸来,说:“荣臻同志,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搞宗派主义。”聂荣臻说:“张国焘和中央的思想一贯不一致。我们应该时时警惕。我觉得这不是宗派主义,这是路线问题。”一提到“路线”这根敏感的神经,林彪心头突地冒起一股无名火,他竟然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什么路线问题,你说他路线不对,那么,他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呢?我们才几个人?一方面军才有2万多,他有8万多。”聂荣臻紧握的拳头也猛地在桌子上敲了一下,桌上的一个盘子震落在地,摔得粉碎:“人多就正确吗?蒋介石的人更多哩,难道蒋介石的路线更正确吗?”(人民政协报2008年6月12日B2版阿江《聂荣臻与林彪的三次激烈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