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建湖水乡长期以来流传着这样一句口头禅：“舅舅的牛，外甥的头。”意思是说，外甥跟舅舅要什么，舅舅就要给什么。为什么这么说呢？再往下追究，它的理论根据更吓人：舅舅家的财产，理应属于外甥。在古代，“头”可以理解为整体，如远古用牛头陪葬，则表示让牛随主人到另一个世界去耕种。

那么，舅舅家的财富，为什么应由外甥继承？原来，远古人类由母系社会，首先反映在由“走访婚”、“对偶婚”的婚姻形式变革为女嫁男家的一夫一妻制的婚姻形式，从而最终也导致了母系财产继承制解体，逐步确立了至今不变的父系继承。《中华文明史》称：“导致父系制代替母系制的思想基础是男子企图改变财产继承制。”这两种制度的交替，是人类历史上最激烈的变革之一。在其复杂而漫长的过渡中，一方面是母系血统坚持“外甥继承”，一方面是父系血统实行如《太平广记》所记述的“产翁制”，即父亲“做月子”，以维护父系血统，确立父系继承。

“舅舅牛，外甥头”，正是这一远古历史变革的生动写照。

那么，“外甥继承”又为什么偏偏用牛来象征呢？据史料显示，我国从8000年前开始牛的家养，就一直把牛和农耕，和创造财富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牛的多少，常常表示了氏族的生产能力。在当时土地还没有私有的情况下牛作为主要的生产资料，自当是姑舅双方争相继承的财富。

关于牛和人相依相伴便是创造财富的单位，有东汉许慎可以作证，他在其编著的《说文解字》中解释“牛”字时，说：“牛，件也。”宋初文字学家徐锴注疏说：“件，若言物之一件二件也，”就是说，牛=件，人、牛相依，便是创造财富的单位。这就使我们很自然的联想到过去建湖的自耕农，在数说自己有多少田亩时，总爱说成“有几条牛腿”（按当地一头牛平均可耕役土地的1/4叫一条牛腿）。这种一头牛分割开计算财产的方法，向我们进一步证明了，“外甥继承”之所以强调“头”，实为要代表母系血统继承牛（财富）的全部，而不是部份。

“舅舅的牛，外甥的头”，一句挂在建湖人嘴边的谣谚，却带着悠悠古韵，使之作为母系财产继承观念的残存，保留至今。

至于至今仍盛行于建湖水乡的一句俗语：“牛是农家宝。”这大约是几千年农耕文化积淀的对牛的最高的价值取向了。

录自《建湖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