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塔行吟(洪伟)
一
我是在多年前一个深秋的清晨去叩拜神往已久的朦胧塔的。风寒水薄凉,在漫漫的萧索中,我虔诚地朝圣一般地走近了她。或者说,是她终于完全地走进了我的心中。
二
朦胧塔蜷居在一隅,默默了一千多年,同她枕着的塘河一起,寂寞地怀抱着古朴乡土的美丽,宁静而不喧闹,如同历史一般悠闲而从容。
我终于驻足在她的目光之中了。我仰望着她。她已只剩下三层塔身,满身疮痍,簇拥的是些繁荫杂草。塔砖受到了一千多年的风雨侵蚀,加上塔砖可煎仙水治百病的传说,以致塔已经被堆辍得有些狰狞了,幸好有点葱绿的墙苔掩饰点缀她灰暗的色调,才生动地古色古香起来。
这就是朦胧塔吗?
芳草萋萋之中,我仿佛看到了一千多年前的祖先们,在这片人烟寂寥的荒原,在“杭育杭育”的劳动号子中,耕耘着自己的“鱼米之乡”,发展着自己的文化。这方水土也因塔而名,紧偎塔的村子便叫宝塔村。这是历史赐给他们的荣幸,更是祖先的荫泽。盐阜上本就少人文景观,有朦胧宝塔坐在这,的确值得艳羡。
三
有了塔,也便有了诸般传说,最有名的大概得是李世民的故事。唐王李世民与农民领袖韦彻(一说盖苏文)在这方阔天坦地大战,好一番腥风血雨后,李世民兵败躲进了塔旁的枯井内,枯井里的蜘蛛似乎也清楚躲进之人是明日贤君圣主,赶紧又重新编织了蛛网。韦彻过来一看:若有人躲入,蛛网必破。仅仅一念之间,历史成了另一番经管,中国也便有了大唐盛世!
三丰真人驱九牛之力搬移朦胧塔,却使塔尖落在兴化,塔基在淮安,现在的朦胧塔则只剩下了三层塔身。传说是动人的,老百姓往往是最伟大的浪漫主义者。事实上,朦胧塔始建于北宋年间,与唐太宗遥隔了几百年。不过,老百姓的想象向来就足以穿越时空的。
四
塔寂寞地在晨风里沉思,淮夷的历史在这里定格成另一个时代的景观。我在荒草间行走徘徊,心头涌起的更多是苍凉,是悲怆。想那孔尚任几百年前在这荒草间漫步时,他在这方水土上走了走看了看,吟了首《朦胧淤口有感》,便又启航,去写他的《桃花扇》了---历史也不愿在这片苦涩浸泡的盐碱地多作停留的。
虽是盐之都,但她的文化太单薄,太寒酸了。但百姓们挤在大江南北两种文化的撞击中,经时间的锤炼沉淀,使他们更能坦然地承受一切。
是这样坦坦荡荡的苏北平原,才会有这样一座朦胧塔站在那里。这“锅底”的一种文化观念,一种精神的皈依点,她担负着这方水土的历史和显示。她平凡,她破旧,她真实!在我的心中,只有尊重和神仰。
五
我离开她,是在暮昏时,倦鸟、落日、疏林、烟村……这大地上的一切使我的心也平静地落下帷幕。
我踮着脚轻轻地走了,我怕我的造访惊扰了她。
回首遥望,朦胧塔在暮野氤氲的烟蔼中“朦胧”成一首诗----那是一首宋诗---没有唐诗的富丽流光,没有宋词的凄婉哀艳,她只是一首不留名于文学史的宋诗。不哗众,不取宠,静静因袭着历史的重负,使生活在真实中的人们获得不经意间地感动。
听说地方已经拨了巨资重新膳修塔。此时,我不必再担心她在风雨里抖抖缩缩了。这是后人对她的尊重和厚爱,涌上我心头的是感激的愉悦。
转自《塘河》试刊第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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