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种战场——记北秦庄遭遇战中被俘学生(彭淑玲)
七月天的中午时分,异常炎热,师生们被押送往盐城方向,一路都是步行。经历了这么多天的转移奔波,再加上遭遇战的紧张残酷,每个人都很疲惫。半途中,一个头部受伤的学生倒了下去,被扔在路旁,建湖籍学生沈加志、田田等用在乡民家休息的机会,躲在床下得以逃脱,途中一共逃脱了五个。要落山时,师生们走到小阜庄,在小阜庄住了下来。男女分开,分别关在两幢房子里,夜间每换一次岗都要清点人数,吃喝拉撒全在屋子里,如牲畜般的看守方式,师生们无法入睡。
第二天,女同学在监视下为大家做了一盆米饭,吃饭时,大家的手被松绑,没有碗筷就用双手捧着米饭吃。分饭的女同学王柏生把盛得满满的饭倒在同学手中,大家用眼神传递着感情,互相鼓励着。饭后,师生们双手继续被反绑押上一只汽艇牵引的木船,男生被关进舱底,女的留在舱面上,由日军看守,开往盐城。往汽艇上押解时,
到盐城后,所有被俘人员集中在一个院子里,一个讲生硬中国话的日本军官让男女同学站成排,每人发一张纸,填写自己的姓名、籍贯、年龄、文化程度等,又说了日中亲善,大东亚共荣,要大家迷途知返之类的话。随后给大家发了一包纸裹着的米饭和咸鱼,谈了日军如何优待战俘,说这些东西日本兵也吃不到的。而
可能因为他们是学生,是文化人,对他们的处理是留下来使用。当时有南通感训班、内河航运公司、盐城伪县政府、盐城特务机关等几个地方,供学生们自由选择,每个人都选择了适合自己逃脱的单位,一半人留在了盐城,一半人押往南通,大家私下里商量的多是逃走的事情。施吾山和另一位同学利在午睡的时候泅水逃离了。
伪机关的人员多半是无业或失业的小知识分子,为了混口饭吃,他们对新四军有一种神秘感的好奇心,私下里经常向鲁艺学生打听关于新四军的新闻,音乐系的赵彬教这些小职员唱抗日歌曲,《八百壮士》、《黄水谣》等,伪机关人员也会给学生们一些帮助,因为他们的影响,有的伪机关人员竟动了回家的念头。
押往南通的30多人,被送进感化院里受训,感化院叫明德义塾,进行政治洗脑,上日语课,教古书,前后折腾了五个多月时间,除了知道他们是鲁艺学生之外,一无所获,只得让各人与家庭联系,交保释放,有20多人通过铺保的方式获释。铺保就是由殷实的商店出面具结,表示愿意担保。其中的石流、柳爽、左林、欧浦、邢莹、赵衡、汪用、张修等学生,未和家庭联系取保,他们中有的用的是化名,因以前参加过革命活动,说出了真实姓名或是家庭情况会给敌人找到实据。没有被保释的几个学生,男生被分在江北公司做工,江北公司是日军一家收购棉花的公司,女生分去养兔子,他们可以相互之间串门,1942年春节,在保出去的同学赵定和南通地下党的帮助下,八个人逃了出来。
众多的学生中,肖山与南茜的逃脱细节更像电影中的情节,也许电影中的情节就来自于这样的真实经历。
驻伍佑镇的伪军第33师政工队的学生肖山,用的是装病的方法,他刺破牙床,当着伪军的面大口咯血,自称肺病复发,监视肖山的伪军徐某原是一失业店员,很同情肖山,在徐某向上请求获得批准后,并在徐某的陪伴下,肖山得以去伍佑镇找老中医看病,肖山大胆地告诉素不相识的老中医实情,希望得到帮助,老中医在处方上写下“三期肺痨,宜速医治”。在善良的徐某和老中医的帮助下,肖山被释放了。
进盐城特务机关的学生兰茜,在特务机关的具体工作就是帮助填写良民证。与她同时去的女生中,有两个女生利用填良民证的机会给自己填了良民证逃脱了。在盐城特务机关时间久了,有两位年轻的伪警卫竟然问她们,带枪投新四军会受到什么样的对待?后来日军发现她们对盐城过于了解,担心她们逃跑,把他们带到泰州,进泰州特务机关工作。兰茜等几个女生以绝食的方式抗议,坚持要读书,绝食坚持了三天,绝食期间,好心的中国勤杂员每天从窗口递饼给她们吃。在争取下,日军决定送她们去南京妇女训练班学习,想让她们成为为日军服务的人。三个女生在日本特务机关长和警卫的带领下,坐火车去南京。那时,去南京要经过扬州、镇江、上海。火车到上海时已经是午夜了,机关长找了六辆黄包车,三个学生一人一辆,机关长和警卫们一人一辆。一个叫马良的学生跟车夫耳语了几句,车过外白渡桥时,三个好心的黄包车夫改变方向,拉着她们往租界方向一路飞奔,逃离了日本人的视线,最后她们表示感谢时,车夫们只说了一句话,都是中国人。
被俘的学生中,后来只有两个女生留在了伪军工作,其余均逃脱出来了。遗憾的是,在文化大革命时期,他们都因为这段本来就很屈辱的经历受到不同程度的迫害,定性为叛徒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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