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群同心救王群(史德林)
在北秦庄惨案中逃过一劫的王群,被五区干群保护了下来,千方百计地为她治伤、照料、护理,谱写了一曲军民团结的赞歌。
当时有几个同学从木桥上北撤,被敌人射中跌下桥去,王群正在桥对面,她乘敌人机枪射击的间歇瞬间,看到几个同学仍在水中挣扎,王群不顾一切纵身跳入河中,就近拉起三名同学,准备站起身来奔跑,这时机枪又响了,她失去了知觉……
她第一次有知觉时,不知自己置身何处,只觉得全身像开水浇的一样发烧。她吃力地睁开眼,想爬坐起来,但左膀疼痛难忍,怎么也不能支撑起上身,同时又感到右腿根本动不起来,只得用右手撑地,勾起头看看全身,才知道左胸、左膀以及右大腿都已中弹,特别是右大腿的肌肉像蘑菇一样的翻了出来,血不止地从伤口向外流淌,她明白了一切,头脑“嗡”的一声,又一次晕了过去……
第二次醒来时,她想到的是如何回到同志们身边……突然听到“叽哩咕噜”的鬼子讲话声和日军的皮靴声,在一步步向她靠近。她想到就是死也不能受到鬼子的污辱,要早一点死,这时她想起以前听同志们说过,“受了枪伤的人,只要喝了生水就会立即死去。”但这地方三面都是水稻田,一面是河,想弄到水,只能向水稻田这边移动。她虽已不能动,只有咬紧牙关,用左腿和右手加上后脑着地的力量,一寸一寸地向水稻田挪移,一边又吃力地将皮带上拴着的搪瓷碗取到手。一看,碗的一边已经被子弹打豁了,但还是从稻田中舀到了一点水,正准备移向嘴边时,一只皮靴对准她的右手踢了过来,碗被踢到田里去了,七八个日本兵围了过来,发出豺狼般的狞笑。一个日本兵“叽哩呱啦”地说了几句,靠近的一个鬼子蹲下身子,伸手在她的伤口周围用力的捏挤,大量的血水从伤口流出来……她使尽全身力气,用手推那个鬼子,另一个鬼子用刺刀将她的右手刺穿,她又一次昏迷了……
她在孩子的哭喊声中醒来,睁开眼时,一位中年妇女正用一件衣服盖她的身体,并告诉她:“鬼子已经走了,抓走了你们几十个男女同志,我是在对河看到你倒下的,日本鬼子走了,我才敢来看看你……”王群这时只能用点头和眼神表达内心的感激。“我回去喊人来抬你走。”说着便离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王群听到好像有人说话,睁眼一看有5个人,其中一个竟是她小学老师的好友乔月波老师,乔老师是盐城县的参议员,另外四个人带了门板、绳子和扁担。乔月波看到王群伤这么重,决定不用人抬,改用小船,将她送到乔家庄的自己家。这时正好有一个医生在乔家给他的父亲看病,那医生为她打了止血针,又作了简单的包扎,乔老师又派人往张家庄找到了孟波主任,孟波决定将张庄集中的同志转移,王群留地方医治养伤。
天晚,五区一个乡的农救会长准备将王群安排到自己家,可就在她被送到他家门口时,农救会长的老婆怎么也不让进门,此时又下起了大暴雨,王群一直被淋在雨中不得进屋。乔月波带来了六七个人,一边责骂那个农妇,一边将她送到离吉家庄较远的一个三间空草屋内,他们又分头去找照顾的人和医生。
正当王群的伤口一阵阵刺心疼痛的时候,虚掩的草屋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较阔绰具有绅士风度的人,带着两个腋下夹着芦苇席和粗稻草绳的人。
王群问:“你们干什么?”
绅士模样的人说:“我们吉家庄有三百多口人,哪一家没有妻儿老小,留下你,我们全庄都要遭殃,你已经伤到这个地步,是好不了嘞,现在将你抬出去埋了和死了再埋是一回事,反正都一样。”说着,他便叫那两个佃户样的人理开芦席,将王群往芦席上抬……
“汉奸、亡国奴!今天你们活埋了我,总会有人来找你们算账,你们绝没有好下场,你们等着吧!”那两个佃户样的人见了不忍心再下手,只是磨蹭着……正好乔月波带来准备照护王群的一男一女来了,一见这情形明白了,便大声责问:“杨柳堂,民主政府、新四军对你有什么不好?你却如此仇恨他们,你要活埋一个受伤的女同志,你的心在哪儿?你这是犯罪!”杨柳堂还是以全庄三百多口人安全作借口说:“如果让她离开这个庄子,就不关我的事了!”乔月波无奈,只好和同来的人将王群转送到孤头舍上的一间半闲草房子里,并找来一个当地的土医生。
土医生看了一下伤口说:“你中的是有毒的子弹,不出七天就会死亡!”并要先交出二百块钱,乔月波当即应允了下来。土医生这才开始治伤,他完全是在野蛮动“手术”,不打麻醉针,不消毒,而用一把剪刀,用手指直接探入伤口将打碎的骨片一片一片的取出来,王群早已疼痛得不省人事,晕厥了过去。这个医生走后,大家都说:“这样干,好人也会被弄死的!”请来照护伤员的赵大嫂说:“我娘家建阳有位从常州逃难来的李医生,原来是教会医院的外科医生,找他定有办法。”于是大伙商量,由大嫂回娘家一趟并带二百元钱去找李医生。
经土医生的蛮干和折腾,加之是七月高温天气,王群的伤势严重恶化,右腿肿的像冬瓜,伤口已化脓,带血的脓水流出来发出阵阵恶臭,肉滚滚的蛆虫在伤口的内外钻进爬出,叫人看了十分恶心,又十分担忧。乡指导员杨硕带3名民兵来,一看这伤势便失声痛哭了起来,他一边拉着王群的手抚慰,一边坐在她身旁,用一根筷子为她拨出蛆虫。区长魏心一也赶来了,说:“不管花多少钱,一定要把你治好”,王群被他们的真情感动得流着泪说:“请你们不要为我操心,看来我是活不了几天了……”说着她将脸背向了众人流泪。魏区长和杨硕鼓励她说:“要鼓足信心,我们一定会尽全力救治。”杨指导员开始用开水为王群清洗伤口,不时感到恶心,要呕吐……王群不让他动手,杨硕说:“你是我们的同志啊!”一句深情的“同志”,让王群感受到千言万语所不能替代的温暖和欣慰,她像服从命令一样地不再阻拦。
下午,赵大嫂将李医生找来,李医生一看这情形,知道了伤员的身份。表示说:“我是一个有良心的医生,为了给抗日出点力,不计较报酬”。李医生检查了腿部伤口腐烂情况,作出要截肢的方案。王群听后当即表示:“我就是死,也不能截肢,成为一个残废人!”而李医生却说:“即使不截肢,将来你的腿注定已经不能再行走,仅是一种毫无意义的形式而己。”在王群的坚持下,李医生只好进行清创、消毒、打针,希望出现李医生说的“如果第二天开始消肿,变得跟正常腿一样粗细”的奇迹……
第二天,腿果然消肿了,大家都欢跃了起来,为李医生的高明医术发出一致的赞扬。李医生根据王群腿伤口太大的情况,结合运用中药麝香等治疗,促进骨骼的生长。同时还为其他两名伤员进行了治疗,体现了一位善良医生的医德。有一次为王群治疗时,日军来扫荡了,李医生和民兵一起用小木船将王群送到荡心芦苇滩的一个土墩上藏了起来。为了应付突发情况,他还学会了撑船,多次用船将王群送进芦荡里。在李医生的精心医治和赵大嫂的悉心照护下,两个星期后,王群的伤势有了很大好转。
一天,五区魏区长又来看望王群,并告诉她:“杨柳堂已经被我政府逮捕了”。王群急着问:“什么事,是不是就为了要活埋我的事?”魏区长坦率地说:“这是一个原因。”“那么第二个原因呢?”王群追着问。“我们从敌区抓来的汉奸身上,搜到汪伪政府委任杨柳堂为区维持会长的委任状,这样,我们逮捕他就属名正言顺了。”魏区长说。
王群说:“区长,如果这么做,外面的群众不知道委任状的事,就一定会将杨的被捕,联系在为我的这件事上,就可能在群众中产生我们共产党人肚量太小,甚至产生一种不让人改过赎罪、悔过自新的感觉,这对我们开辟根据地和建政都不利;如果放了杨柳堂,有利我们团结更多的人。”魏区长未当场决定取舍。
此后,王群一直记挂此事,并叫人请来魏区长、杨硕教导员商量此事,最后要杨柳堂具结悔罪,由地方人士保释放回。
杨柳堂放出后的第三天,率领全家找来,跪谢王群的不杀之恩,并表示坚决不当汉奸。不久,杨柳堂又“旧疾”复发,为日伪军向地方民众勒索三个月5000元的保险费,被民主政府公审后枪决了。
王群宽恕杨柳堂的事,在当地干群中留下了极好的印象,认为她是一言九鼎的人物。一段时间,地方上有什么事、家庭兄弟间出现了纠纷矛盾,都会来找她解决。奇怪的是,只要王同志说出的处理意见,都没有一个不同意的。
时间长了,来看望她的人越来越多。住对河一位70多岁的老太太,每天都将自己家做的米饼按时划船送过来,和她谈心;另一位大娘每天中午划船送来午饭,晚上为她擦洗身子;还有一位地方上叫他二爹的,每天过来为她打扇子、赶苍蝇,一直持续了三个月,从没有间断过……
王群在五区十八团养伤,李医生一直在她身边,到农历十月底伤口渐渐好转,药品也用完了。魏区长、杨指导员和李医生研究,认为可以将王群送回盐城西乡自己家疗养了。他们挑选了可靠的同志,化了装,用小船穿过敌人封锁线将她送到家中。
王群在床上一共躺了一年时间,终于挺了过来,经锻炼能靠两根木棍行动了。1943年1月,重返了革命队伍,从事教育工作,后任无锡市第七中学党委书记,1987年离休。
人民群众掩护、救治、照护抗日负伤人员的鱼水深情,谱写了战争环境下干部群众团结一心的赞歌!
录自《串场涛声》中共建湖县委党史工作办公室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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