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挖出古铜钱(徐杰凡)
一、 沸腾的工地
原来,这里挖出了古铜钱,而且为数不少。人们匆匆忙忙地将一坨子一坨子已锈成堆积体的闪着孔雀绿光芒的宝贝塞进衣服口袋里或预先备好的蛇皮口袋里。不胖脏,不怕累,也不怕太阳晒,各有斩获。有的人只捡到了几个、几十个,心犹不甘;有的人虽所获颇丰,但贪欲并无止境,仍想再创佳绩。文物贩子也如蝇逐臭,立即赶到,现场收购,70元一斤。据说一妇女立马将半蛇皮袋“泥疙瘩”卖了,喜孜孜地数着一迭红灿灿的老人头。终于有人拨打了110,以后便是派出所出动大批干警拉起了警戒线,驱赶人群。文化部门也出动了,与乡村干部一起进行收缴登记,一面上报上级文物部门。
二、 都是大雨惹的祸
警戒线拉好,几个辅警在此轮流看守。好奇的村民结队而来,又结伴而去。有说此地经常作怪的,有说这里上辈子住过什么大户人家,争论至午夜方散。一夜无话。第二天,即有各路记者来访,建湖台、盐城台、盐城晚报、现代快报等各路媒体纷纷来到,长枪短炮,一阵乱拍。然而就是一株枯树,几个烂泥塘而已。“盐城晚报”下手最快,8月5日即以《老宅挖出大量古钱币遭哄抢》为题做了报道。笔者散步,偶然来到现场,也曾接受采访,向建湖台的记者讲述了事情的来由:几年前,因为打造城南新区,人民路南延,县政府在朱尤庄搞了拆迁,居民搬走后,留下了一座座高墩子。后来中环大桥河东搞娱乐项目,需将原来的荷花塘填平,于是便将这些高墩子的土装去填塘,几天后,塘已渐平。三日夜里一场大雨将这些新运去的土块冲刷出了原形——不少土块的正面、侧面出现了一堆堆一坨坨泛着绿光的疙瘩团子。都是大雨惹的祸。好事者一看,竟是成串成堆的古铜钱。于是,诸多村民前来检拾,检拾完了,有头脑好使的顺着挖掘机的来路寻到了朱尤庄工地,使这个已经废弃的小村庄又迎来新的繁华。一传十,十传百,越穿越神,越神越传。朱尤庄工地便出现了哄抢古钱的沸腾的场面。
再说村组干部陪同文化部门、派出所干警也忙碌了起来,搞访问,做笔录,拍照片,也回收了一部分古钱,只是成效不大。也难怪,牛过河了,只好抓个牛尾巴。文物部门也来了,8月7日,雇了十来个民工,测量,画石灰线,按部就班的挖了几个探方,进行田野考古。用了探测仪什么的,程序式地开挖,并无任何收获。于是宣告撤兵,在现场留下几个规规整整的方塘。具体结论,我们无从知道,估计应该是既非古遗址,又非古墓葬,没有考古价值吧。
三、 寻宝进行时
天把以后,建湖台在“塘河视线”播出了此段新闻,笔者也当了三天“新闻人物”。以后盐城台转播,再以后,据说CCTV-1,上海东方卫视、辽宁卫视都作了转播。8月7日“盐城晚报”社会版更以通栏大字标题作了跟进报道:“发现古钱币的工地已被保护”,图文并茂,除了馆长介绍现场外,更登出了网友“没钱买可乐”在网上晒出的四枚古钱照片,分别为“祥符通宝”、“元丰通宝”、“太平通宝”及“皇宋通宝”,网上更是吵得热火朝天,展示的,出让的,收购的,呼吁的,愤怒的,为这个本来就热不可耐的夏季平添了几分炎热。见仁见智的解说给广大市民留下了太多的想象空间和茶余饭后的谈资。
四、 偷挖风波
五、 管中窥豹说铜钱
这批古钱数量巨大,据知情者说将近1-2吨。因为埋藏古钱的是两个相距十几米的圆形坑,坑口直径约50-60cm,深度亦有60-70cm,距地表1.5米左右。按体积计算,这两个坑可埋铜材1.8吨左右。坑壁光滑,没有包装物,但有人在坑璧上摸到了一些牛皮纸,上面有“又”字形墨迹。另外坑中有一些木质或者竹质的腐朽物,可能是串钱用的。政府闻讯后,虽然收缴了一部分,但更多的则散落民间,流到了文物贩子手里。笔者也曾收集了几十枚,也在现场目睹了不少挖掘者的收获。这些古钱种类复杂,规格繁多,虽经八百年埋藏,不少古钱品相完好,字迹清晰。这批古钱是怎么来的?它为何要静静地躺在这里?它们有着怎样的前世今生?人们众说纷纭,不外乎以下几种说法。
一、土匪埋藏说。旧社会,此地多土匪,但是土匪抢劫了这么多钱财,却深埋地下,似乎不近情理。大凡土匪劫得财物,往往就地分赃,然后各自逃遁。而且土匪抢劫钱财,不可能全是的铜钱。
二、大户埋藏说。有人认为战乱年代,北方豪强地主带着金钱逃难,遇到土匪溃兵匆匆埋藏,此说亦站不住脚。带着几千斤现金逃难,不是引火烧身,自取其祸吗?
三、个人钱庄说。盐城晚报报道新闻时曾说宋朝的朱尤庄有一私塾先生,家里开钱庄,后因战乱逃亡南方,将大量钱币埋于地下。此说更不靠谱。朱尤庄乃明清时才形成,而此钱是宋钱,宋时朱尤庄一带乃湖荡,哪有钱庄?自家庭院埋钱,岂能没有包装?缸坛瓦罐乃家常之物,唾手可得。
四、军队军费说。笔者比较认可这种说法,宋金对峙时期,此地是古战场,发生过多次战争。考据当重内证,从古钱本身看,可以证明这个判断。
六、 锈迹斑斑话宋金
首先是古钱的庞大数量。古钱多为小平钱,亦有不少折二、折三、折四、折五钱,小平钱约5克/枚,折二、折三、折四、折五钱约在10克以上,出土数量若以一吨计算,约合小平钱20万枚以上,千枚为一贯,加上各种折头钱。当为200-400贯(含折头钱)。这在当时绝对是一笔巨款,不像个人匿财,作为军费倒很有可能。其次,古钱不在古墓葬中,且无包装物。私人藏宝匿财,肯定要有包装物,以防潮防腐。应该是当年军情紧急,仓促埋下。况且钱坑出土的牛皮纸上有“又”形墨迹,应该是封条上签押画十的符号,牛皮纸乃是埋藏者新加封的封条遗存。最后从古钱的发行年代看,这批古钱种类繁多,除少量的“五铢”、“货泉”、“开元通宝”之外,绝大部分都是宋钱,从乾德、太平到景德、祥符;从明道、庆历到冶平、熙宁;从元祐、崇宁到大观、宣和,涵盖了整个北宋王朝的八个皇帝。年号最晚的古钱为南宋高宗的“建炎通宝”和“绍兴元宝”,再下面的就没有了。上限价值有限。中国铜矿稀少,铜是古代的贵金属,铜钱不易腐烂,前朝货币在后世沿用,并不奇怪。下限最为关键当在绍兴年间(公元1131-1162年),使用这些钱币的主人应该生活在这一时期或稍后。这一时期是一个特殊的时代——宋金对峙时期。北宋靖康二年(公元1127年)北宋都城汴梁为金兵攻破,金人掳走徽、钦二帝,北宋灭亡。康王赵构在应天府(今河南省商丘市)匆匆继位,后又南渡退至杭州,建立了南宋王朝。高宗南渡以后,沿袭了“守江不如守淮”的战略,在淮河南北两岸布防,因此江淮一带就成了战争的前线。双方在苏北水网地带多次征战,互有胜负。建湖一带在盐淮之间,自然难逃兵燹。据历史记载,发生在这一时期的就有几支义军几大战役。
最著名的当属南宋平寇左将军韩世忠,屯兵淮阳(今江苏沛县东),联络山东义军和江淮民兵抗击金兵。金兵统帅兀术、左副元帅粘罕等率军从山东南下,分兵一支南进扬州断韩退路,粘罕自率大军直趋淮阳,进击世忠。世忠浴血奋战,杀伤大量金兵后,因寡不敌众,向宿迁转移,后在沭阳被金兵击溃,退守楚州、盐城。韩在盐城永宁寺内招兵买马,安定民心,据守盐城三月,韩部士兵饮水有一专用陶器,后世称为“韩瓶”。解放后,在阜宁凤谷村、古河及建湖古基寺一带都出土过一些被称为“韩瓶”的士兵饮水用陶器。值得注意的是,本文的“偷挖风波”中也有村民挖到了这种罐子,当为“军费说”证据之一。
另外,北宋末年宋江起义失败后,余部有一支以张荣为首的义军亦从山东南下,成立水军,抗击金兵。他们拥有战船二、三百艘,并在淮安一带建水寨多次设伏,打败金兵。绍兴元年(公元1131年)张荣水军转战盐城西南、兴化以东一带水网地区。又在楼王缩头荡一带建立水寨,在九里泾一带杀得金兵丢盔弃甲,死伤众多。战后,张荣因战功被封为武功大夫,知泰州。这些古钱为张荣义军所埋亦无可知。再后来在南宋宁宗(公元1195年-1224年)、理宗(公元1225年-1264年)时期,建湖境内有个叫卞整的贫苦农民亦曾扯旗造反,在射阳湖畔,今马家荡一带树起“匀富济贫”的大旗,发展到两千多人,后归顺朝廷,共同抗金。在淮安、盐城、扬州一带给金兵以沉重打击,又曾在冈门打败了背叛朝廷的另一支起义军李全的部众,并收复盐城。在反复的拉锯战中,偶将军费埋藏地下亦有可能。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在兵荒马乱的战争年代,在战事频发的交战地区,谁也不敢携带者几千斤数量的金钱,成为土匪、溃军的抢劫对象,只有军队才有可能携带运输这笔巨款,以备不时之需。在宋金对峙,拉大锯般的日子里,撤退要紧,保存有生力量要紧,因而在战败时将铜钱埋藏地下。至于是哪一支军队,哪一次战役,哪那些人掩埋,现代人实在无法知道了。只有古钱知道,但古钱不会说话,我们只好带着几分悬念,几分遗憾作一些管窥蠡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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