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玉仁凡是到了高作一带，都要回去探望本家，侯侯长辈或平辈，聊聊，扯扯。他每到一家，坐下时总是面朝外，小枪往面前桌上一放。不论吃饭，还是赌钱，总是这样：面朝外坐。

马玉仁原先不识字，后来抄学抄学，才识了一些字。但说起话来，并不像个大老粗。一次，他在家乡，跟宗族聊天，一个人说：“读书没意思，不如学武，骑在马上，鞭子一挥，飞奔起来，那多威风！”

马玉仁说：“喔，你弃文就武了?”

另一个人说：“学武没出路了，只有读书才有盼头。”

马玉仁又说：“你是偃武修文了。”

马玉仁这些话，都不像个粗人说的。为什么能这样呢？原来，他在这近十年比较安定的淮扬镇守使期间，聘着一个老秀才，专门给他讲文史。他一有空，就到小书房听讲。就这样长期地耳濡目染，文气也就沾上了嘴。

又一天，马玉仁到堂侄马海平家，谈谈说说之后，问：“皇帝的玉玺是怎么回事？”

马海平告诉他：“玉玺就是皇帝的大印。玉玺这块玉，原来藏在石头里。战国时，楚国有个叫卞和的，把这块石头献给楚王，说这块石头里有块特别好的玉。有些权臣不相信，说他是欺骗楚王。楚王就斩了他一只脚。不久，换了一个国王，卞和又来敬献，又被说成是欺骗，斩了他另一只脚。以后，再换一个国王，卞和用双膝挪了去敬献。第三个国王命玉匠琢开来看看。一看，啊！果是一块好玉。后来就称这玉为“和氏璧”。后来，有个国王命玉匠刻了八个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便称为最高的印章，改称为“玉玺”了。

马玉仁一听，说：“好，好！我们马家也有通晓历史的人！”

当时，马海平的儿子马继聪，六岁。常在画上看到元帅，先锋，还在现代画上看到飞机、火炮。他又常跟村里儿童玩，装元帅，装司令。演戏敬礼等等。他听说族家里有个大人就是司令，到他家里了。他连忙跑回来看看。马继聪先在门外看到司令的兵抱着个枪蹲在草堆根里。然后一进门就举起小手：“司令，敬礼！”马玉仁哈哈大笑，连连点头：“小家伙，不错！不错！”

小继聪说：“司令，你的兵要有大炮就好了。”

马玉仁说：“以后会有的。”

小继聪又追上一句：“一厢再办些飞机！”

马玉仁说：“行，行，再办些飞机。”说着掏出十个大洋，给小继聪：“把你买书读，读大了给我驾飞机。”

建阳东边马厂的马家，当时有两个头面人物：叔叔马茂在外地当官，侄儿为礼是盐城县董事。总之，马厂的马家，属于有门第的人家。而马玉仁出身盐枭，现为草莽英雄，就提出跟他们联宗合族，认本家。马厂马家就商量开了。马为礼说：“我们这个马家，跟他们那个马家，本来就不是一家，何必要联宗合族，跟他那个土匪马认本家呢？”

又有人说：“可恼不起他哇！”

最后一个折衷的意见是：“去请示茂老爷，他在外边，见多识广，看他怎么说？”

去人在请示中说明马玉仁是大土匪，我们不想和他联宗合族。

马茂说：“你们懂得什么？他要和你联宗合族，你不认他本家，他就来抢你。你和他联宗合族，他不仅不抢你，还要替你看门。别的小土匪哪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增加一条看门狗，有什么不好呢？”不说二话，联宗合族，认本家。

后来，马为礼就把马玉仁当作“看门狗”，而认定了平辈兄弟。

转自《建湖民间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