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当年打早工(闵长富)
打早工,这是我们这个区域的农村60年代到70年代中期农民劳作方式之一,特别是在农业学大寨的年代里,打早工是家常便饭,一般是每天早上四点多钟就下田干活了,一直干到八点左右早工才结束。那时的农村是以队为基础,集中干活,大兵团作战,大寨式记工,往往是上工记出勤,生产队记工员就给画个圈,平均记分。劳动力就是工分,工分就是口粮,口粮就是那个年代的命根子。干一天活,好些的生产队的工价,一个工仅几毛钱;差些的生产队,一个工只有几分钱。打一个早工苦累几个小时也只有几分钱而已,但,为了生存,还是要干。
夏季大忙,既要割麦,又要插秧,这是农村最忙、农民最苦,也是最累的时候,大约在凌晨3时左右,生产队长就吹哨子喊出工了,空腹干两三个小时,回家吃早饭,吃了早饭再出工。疲劳战把人拖得筋疲力尽,但打早工能获得一份炒大麦粉(焦屑),可以够两个人吃一顿。在当时来讲它的实用价值已远远超过工分,因为工分,远水解不了近渴,焦屑能填肚子,能救急。为了这份炒大麦粉,我每天上学前都要去打早工,夏天干的活一般是起秧(拔秧苗)。
当时十六七岁的我,还是个孩子,早上特别想睡觉,又累又困,梦中先是听到队长的哨子声,后来,又听见我父亲喊我,等父亲再一次催我时,我才慢吞吞地从铺上爬起来,揉着惺忪的双眼,拖着沉重的脚步,抄起秧凳,去秧田起秧。这时天上还有稀疏的星星,月亮勾儿挂在天幕上,懵懵懂懂的我似醒非醒地来到田头,双脚插到水田中,那冰冷的水的刺激使我从脚一直凉到心,这时才真正从梦中醒来。
可是,有一天,预想不到的麻烦来了。
那天早工结束时,队长通知我,你早上领了焦屑,早饭后,还得上工,不要上学校了。骄横的队长,听那腔调,他似乎就是皇上,一切都要听他的,其实我心里明白,那“左”得出奇的生产队长,早就妒忌我们兄弟读书,也不是一次对我父母说,苦的工分又不够口粮钱,还让孩子读什么书。人高树大的,让他们回来干活,免得老吃“周转”。我还真佩服我父母有远见,再苦再累,还是艰难地支撑着让我们读书。所以,队长的话我只当没听见,早饭后,背起书包,照常上学。
第二天,我继续出现在打早工的队伍里,队长看到我,气得眼睛瞪得像只灯泡,牙齿就差把嘴唇咬出了血。哨子一响,大家集合。他让我站在大家的面前,令我低下头,说我出工是为了套取焦屑。其实这话被他说中了,这是破坏农业学大寨,这在当时可是个不小的罪名,为了批判我,队长上纲上线地给大家上了一堂火药味很浓的政治课,颠三倒四,词不达意,“帽子”满天飞,整整浪费了一个早工。我委曲求全地蔫在那里,不敢出声,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听任批判。那时的我,面对贫穷实在有些无奈,我只能选择沉默,忍耐,亦或是坚强。事后,他还到学校找老师告了我的“状”,让学校开除我。
学校老师看我学习成绩很优秀,舍不得开除我,没有听队长的。
以后的日子,我早工照打,学校也照上,队长无奈,看到我,只当未看见,一声不响。我呢,只要有早工打,不仅能换回一升焦屑,解决肚子问题,又能继续上学,哪管他人的讥讽或给我戴什么“帽子”,都无所谓。今天,回过头来看,在那荒唐的年代,我对生产队长的做法也理解。
艰辛的日子,屈辱的滋味支撑起我勤奋学习的脊梁,它成为一种进取不竭的精神动力促使我通过学业不断进取,走上社会,并进入机关。而那段难忘的打早工经历,无疑是我人生中一笔宝贵财富。
转自《建湖日报》210年7月2日 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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