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为张謇赏识的李万里(周治方 马效良)
李万里( 1890~1959),建湖县(原盐城县)辛庄乡丁仁村人。他为人正直,为政清廉,同情进步人士,做了不少有益于人民的事,在国民党中间阶层是个有一定影响的人物。
李万里,1896年(6岁)入私垫读书至1904年秋,随后离家考入盐城县教忠学堂。翌年上半年,转入淮安府中学。1906年秋,随其叔父李雨春去清江师范学堂附属高等预科学习。1908年毕业后,被保送至南京方言大学外语系学习,毕业后,即在盐城,仪征等地任中小学及师范讲习所教员。1917年,所著的《实业图存实施法》发表,为清末状元、民国初期实业家张審所赏识,召往南通面晤,破格收为门生,在协助张謇独立处理盐城一带盐垦公司纠纷中显示了出众的才能,更为张氏所信赖和倚重。1920年,任张子淮海银行总经理张孝若的私人秘书。第二年得张资助,东渡扶桑一年,考察警政,回国后著《考察日本警察实录》一书,后由张氏亲向江苏省省长韩国钧鼎力推荐,从此踏入仕途。
李万里的政治生涯,断断续续共26年:1921至1922年,先任江苏省政府参议,后任警务处科长,1925至1927年任南通警察厅厅长,1928至1930年任江苏省水陆公安管理处参事、内政部警政司第一科科长兼江苏省水陆公安教导团教官、江苏省民政厅三科科长、中央军事委员会军官研究班警察组组长、河南省政府清乡总局视察主任、清乡分署主任科员;1932年任山西省省政设计委员会委员;1934年下半年任江西省南昌行营二厅副课长,1935年2月至1939年7月,任江西省南昌县和河南省卢氏县县长, 1939至1941年任重庆卫戌总部咨议,1942至1943年回河南省任民政厅视察,1944年下半年复去重庆任中央警校教官,1945年1月至1946年8月再回河南,任第五战区高级参议;1947年1月至8月,任河南省致府视察,同年8月辞职,10月回江苏为民,随后定居上海,任华实中学教员一学期。
李万里在国民党政府军、警、政界任职20余年,但多为一般公务人员。最能反映出他的思想作风和政治倾向的,可以其主持南昌、卢氏两地县政时期的所言所行为代表。
南昌县有个名叫溏西湖(音)的地方,湖两岸居民每至农忙季节,为争水灌溉农田,互不相让,屡屡发生械斗。每次械斗,双方都有惨重的伤亡。如此年复一年,积仇甚深,至爱亲朋,对岸而居,鸡犬之声相闻,却老死不相往来。历任县长对此,均一筹莫展,只得听之任之。李万里接任不久,得知此事,一方面轻车简从亲赴现场,苦口婆心地劝导双方,晓以利害,一方面饬水利主管部门派员实地勘察,制订切实可行的治理方案,于农闲季节发动民众疏浚河道。在兴修水利的同时,邀请著名票友义演,将所得建一大桥横卧河上,便利两岸居民来往。河成桥成之日,沿湖民众,无雀跃欢呼。以后,两岸人民不仅再未发生械斗,还结成姻亲,冤家成了亲家。这起延续多年的重大纠纷,终于获得圆满解决。
1937年秋,南昌地区连日暴雨,境内河水猛涨,又值台风过境,全境大小80多处堤垸险象丛生,岌岌可危。李万里亲率民众,栉风沐雨,日夜巡视,防台抢险。一天,有一处堤垸突然决口,汹涌的巨流滔滔不绝地冲入垸内,决日越撕越大,眼看着垸内大小村庄将被吞噬,快要收割的庄稼将被淹没,多少男女老少将葬身鱼腹,肥沃的土地将一片汪洋,尽成泽国。在这惨状即将发生的千钧一发之际,李万里闻声迅速赶到现场,毫不犹豫地纵身跳进决口,岸上民众看到县长如此奋不顾身,十分感动,也跟着纷纷跳入水中。大家手拉手,肩并肩,筑成一道人墙。其余民工见状,也立即投下门板、树段、泥土,由于抢救及时,终于堵住了决口,使堤垸内的生命财产免遭重大损失。
李万里出任南昌县长之前,南昌县的乡镇保长为了中饱私囊,经常巧立名目摊派钱粮,广大民众深受其扰,但敢怒而不敢言。李万里上任后不久,了解了这一情况,立即着手解决,把应征收捐税的名称、数量、日期等有关项目,一一公之于众。收费统一采用三联单,没有三联单,百姓可不出分文,如有强行索要的,可以随时扭送县府查处法办。为了落实这一措施,规定各保每月将收支账目公布上墙,并在保民大会上宣读。每次开保民大会前,必唱几首歌曲,其中有一首的歌词是:“保民大会逐月开,家家户户有人来,自己的事情勤商讨,一切账目要公开。”这样做很有效果,深得民众的拥护。
李万里对孙中山先生关于“必须唤起民众”这一号召的贯彻执行是不遗余力的。他认为要唤起民众,必先提高民众的文化水平。除了加强学校建设,教育好青少年外,还必须抓紧成人教育,尤其是农民教育。为此,他发动各乡保甲,普遍办起民众识字班,利用农闲和晚上,组织文盲、半文盲入学。亲自编写《民众读本》印发给学员,人手一册,并且定期检查考核。识字班的学员识了字,明了理,文化素质和思想素质也不断得到提高。
李万里赴南昌上任不久,就接到一程姓青年从狱中托人辗转带出的一封信。信中说,他与先生的儿子李二葵是同学,因对时局不满,发了几句牢骚而被捕,请求设法营救。李万里经过调查,情况属实,认定程姓青年是个爱国爱民的热血青年,不应遭此不幸,于是竭力活动使其获释,恢复自由。
1937年7月,日本军国主义者发动了侵华战争。在中华民族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国共两党进行了第二次合作,“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少”,结成了最广泛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1938年7月,被免去南昌县长职一年之后的李万里多地拥护,并且见之于行动。他是单传,他的儿子李二葵也是独子,这年高中刚毕业,他毫不迟疑地动员儿子入伍。送别时,他谆谆教导二葵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值此国难当头,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汝当以国事为重,效命疆场,以尽国民之责。汝若贪生怕死,便不是我的儿子,汝若为官,不得爱财,如贪污一文钱,也不是我的儿子。”一个堂堂的县长,竟能亲送独子出征杀敌,这件事在当地影响很大,对抽选壮丁补充兵源、壮大抗日队伍起到一定的作用。后来,他又将妻女送回已属抗日根据地地的原籍——今建湖县辛庄乡丁仁村。
地处豫西南的卢氏县,系河南省的边陲小县,西与陕西省接壤,境内时有共产党活动。一天,该县国民党党部主任委员向李万里提出,要他下令逮捕朱阳关学校某教师,理由是这位教师积极向民众宣传抗日,是共产党。李万里颇感诧异:宣传抗日有何罪过?积极宣传抗日便是共产党,这是哪家的逻辑?即使真的是共产党,现在是国共合作,也不能说的是一套,做的又是一套,逮捕起合作者来,削弱抗日的力量。对于国民党党部这种不顾大局、党同伐异的做法,他不以为然。但是他更知道卢氏县地方势力是何等之大,他一个外地人,孤掌难鸣啊!不遵照办理不行,逮捕无辜又情非所愿。再一了解,这位教师是朱阳关所在乡乡长的朋友,于是灵机一动,吩咐秘书,先电告该乡乡长此事,要他作好准备,然后出票传讯。比及传票送达,那位教师早巳隐蔽起来了。
还有一次,李万里接到专员的手令,要他立即停止使用手下的三位青年,并驱逐出境,理由也是说他们是共产党。李万里对这三位青年的正直、热情和干练深信不疑,可是顶头上司的压力迫使他不得不违心办理。后来,他多方出力,通过教育部门出证明,证明这三人不是共产党员,而将他们安排在境内学校教书。
李万里主持南昌、卢氏两地县政的几年,是他努力排除干扰,实现夙愿,施展才能的几年。他的所作所为,在为一切善良的人们所称道的同时,也为地方恶势力所不容,结果被免了职。而在两任县长的最后一年,他才50岁。离开任所时,还是上任时的一肩行李,此外,便是两鬓新添的白发,额上新刻的皱纹。
1949年5月,上海回到了人民的手中。李万里积极支持爱女李国娥报考华东军政大学,参加了革命工作。他的学生黄朴斋在黄炎培处服务(黄炎培在新中国成立后,先后任中央人民政府委员、政务院副总理兼轻工业部部长、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全国政协副主席、中国民主建国会主任委员等职,抗战期间,李万里在重庆时与他有过交往),函邀他到北京由黄炎培保送入革命大学研究院学习,他因年事渐高并避投机之嫌未成行(他后来认为这是晚年的最大过错和遗憾)。
这位在海峡两岸有着许许多多门生旧雨的老人——李万里先生,因患肝癌,1959年病故于上海,终年70岁。生前还著有《河南办理警政纪要》一书。
录自《建湖文史选辑》(第四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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