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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蜕庵与《行草字苑》(唐明伯)

发布日期:2012/5/16 15:20:21  阅读:5818  【字体:
 

 

臧蜕庵(18721958),名(钅志)成,今上冈北首杨巷(今建湖县上冈镇草堰口社区永丰村)人。幼年随父习文学医,15岁入私塾,19岁设馆授徒以谋生,23岁弃馆随大哥镕成苦读,清光绪二十四年(1898)中秀才,后复设馆谋生,游学四方,渐入盐渎名流。解放后,曾任盐城县政协委员,甚受党和政府重视,时人尊为“臧四太爷”。

 

臧蜕庵终生喜书,86岁时,犹临唐人孙过庭《书谱》三册,分送好友与家存。据其四子臧瀚《臧蜕庵与〈草书字范〉》云,臧先生的墨宝,多半散失,其应《建湖文史选辑》征集,献出部分珍藏,影印以飨读者。19885月《建湖文史选辑》第二辑共刊有蜕庵书法两帧,一为其题写于《草书字范》前之小诗,诗云:“八十春秋爱学书,昕宵寒暑下功夫。百花齐放争舒艳,好把青年作楷模。”一为此书小序性质的文字,文云:“余幼时,先君子猷公书家藏欧阳率更令九成宫醴泉铭,命摩习;小楷,习多宝塔、黄庭经、钟绍经;大楷,习颜鲁公家庙碑;行书,习争座位;草书,习怀素草、孙过庭书谱。入京后,习石门颂、石门铭、张猛龙、二王法帖、董香光龙虎台。游故宫,见过庭墨迹,回环审视,又得影印本,昕夕临摩。现值百花齐放,书法亦美丽之花朵,又尚简体,今写此,以遗后进青年,若肯学习,于记录书函,便利多矣。”此外并刊钱自严所署书题《草书字范》。其实,此前臧蜕庵先生曾创作有行草体《书谱》抄本。

 

2012329日,承臧蜕庵孙臧以伟(年82)来函,并赠《行草字范》一册。函云:“我是本县上冈北杨巷人氏。家祖原任盐城县政协委员,于58年寿终。盐城地区四级政府机关及全国各地名人敬送花圈挽联不计其数,哀乐护送灵柩至杨巷丰家墩安葬。我家祖于1955年亲笔写成《行草字范》抄本,后由盐城市中医院名医陶寿彭先生收藏。公心诚信,陶老将原珍本归还,我们遂进行复印。本着对家乡的热爱,现将《行草字范》复印件赠送贵县惠存,供社会各界人士观赏。”

 

据臧以伟先生来函,结合《行草字范》及臧科序,可知《行草字范》是臧蜕庵先生《草书字范》之前的一本书法著作,创作于1955年,未正式刊印,共有抄本三册,一册家存,另两册寄赠友人妥藏。此书稿由臧蜕庵自题书名《行草字范》,后有蜕庵遗像,当为后人编印时所加。正文计76页,末署“一九五五年农历乙未孟春”。

 

正文前有臧科2011年序一首。其序云:“臧氏蜕庵公,古邑盐渎人,生于1870年,卒于1958年,享年八十又七。先生出生耕读之家,早年随父兄务农并习书修文,苦读寒窗。及长,应淮安乡试取秀才。其国学所涉广博,尤善诗词书法。民国年初,蜕庵公曾入上海‘乐天诗社’,和申城文人墨客,以文会友,聚首倡和,时有诗词华章,书翰墨迹传布坊间,因年深时乱,散失无存。所幸先生苦读圣贤,素仰诗书传家之道,为念后辈读书成才,将其一生追摹前人法书之精辟创见,梳理成文,并亲笔写成《行草字范》钞本,全篇亦书亦论,妙笔成文,法度精深,足以为范。范本为真迹线装,弥足珍贵。初成之时,因时处纷乱,无可妥藏之策,经权衡辗转之后,便托寄知交,在本城陶府入藏。历50余载,时至辛卯,盛世和谐,艺文复兴。陶门后哲,名医寿彭先生,公心诚信,以原珍本,物归原主。遂由蜕庵公长孙以伟,接手传藏,并精心整理,奉若家珍。为纪传书原委,受以伟兄之托,嘱余为之补序,以求更臻完善,并昭示臧门后辈,有绪传承。心摹手追,发扬光大,以期得益久远。”此序记臧蜕庵生于1870年,与前述臧瀚文中所记清同治十一年壬申(1872)有异。《烈士堂盐城杨巷臧氏宗谱》(臧以桂主编1987年印行)所记亦为1872年。此外,序云“将其一生追摹前人法书之精辟创见,梳理成文”,“全篇亦书亦论,妙笔成文”,此数语如果指《行草字范》,则易让人误以为此稿为蜕庵公论书法之著作,实际是行草体的《书谱》抄本。

 

《书谱》,唐代书法家、书法理论家孙过庭的著作,写于武则天垂拱三年(687年)。据今传《书谱》看,当分为上下两卷,上卷为序,下卷为谱之正文。今仅序传世,而谱或以为失传,或以为当时作者即未能完篇,不知孰是。孙过庭,吴郡人,出身寒微,迟至不惑之年才出任率府录事参军之职,不久遭谗议而去官。此后,遂专注于书法创作、研究与教学。孙过庭极推王羲之书法,而《书谱》无疑既是其草书艺术代表作,也是其累年书法研究代表作。臧蜕庵十分推崇孙过庭的书法及其理论,少年时代即承家训习《书谱》,“游故宫,见过庭墨迹,回环审视,又得影印本,昕夕临摩”,耄耋之年先以行书体书《书谱》,即此《行草字范》,后两年又以草体书《书谱》成《草书字范》,可见在臧蜕庵心目中,当以《书谱》为范。

 

《行草字范》,起自《书谱》“余志学之年,留心翰墨”,终至“岂可执冰而语夏虫哉”,该谱最精要部分尽皆抄录。中国书坛求险绝瑰丽之习,崇尚浮华之气,孙过庭时代已经蔚然成风。所以孙过庭《书谱》中批评此风,更倡“君子立身,务修其本”,他认为书法“固义理之会归”,贤达之士当“存精寓赏”,也就是把高尚的义理通过精湛的艺术表达出来。他又认为“情动形言,取会风骚之意;阳舒阴惨,本乎天地之心”,否则“既失其情,理乖其实,原夫所致,安有体哉”。当然,唐时书坛铜臭味或许远未如今日之重,书法作品教化引导价值、修身养性价值乃主导价值,非今日书法俨然逐利求名之器具可比。《书谱》主张书法当讲法度,所谓“智巧兼优,心手双畅,翰不虚动,下必有由”,虽然孙过庭认为智巧应当兼重,但重要的还在于不虚动,在于落笔当有依据,正如杜甫作诗所谓“无一字无来历”,这里的“有由”正是所谓来历,实际就是法度。当然这种法度并不仅仅是某一位或某一些书法家摸索与实践的成果,更主要的还是在于书法艺术的内在规律的体现。在孙过庭看来,如果“心昏拟效之方,手迷挥运之理”,那是无法创作出美妙作品的。孙过庭同时亦倡扬创新,所谓“虽学宗一家,而变成多体”,所谓“违而不犯,和而不同”。他对老年人与青年人学书的特点分析得也很透彻,他说“思通楷则,少不如老;学成规矩,老不如少。思则老而愈妙,学乃少而可勉”。他还深入书法作者的心灵,指出既不可自鄙,更不可自矜。他认为“自鄙者尚屈情涯,必有可通之理”,即鄙视自己作品的人,只要不放弃更高的追求,总有达到佳境的成功之日,而“自矜者将穷性域,绝于诱进之途”,即过高地估计自己那是堵塞自己前进的道路,再无提高之时。《书谱》主张正直而高水准的书法批评,对那种“既昧所见,尤喻所闻;或以年职自高,轻致陵诮”的作风,甚为不屑,以其“犹惠侯之好伪,似叶公之惧真”。他劝慰书法之士,“士屈于不知己,而申于知己”,并引庄子之语“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老子之语“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之则不足以为道也。岂可执冰而咎夏虫哉!”也就是说,当坚持书法正道,修身养性,勿求一时之誉,勿逐一时之利。

 

《书谱》皆精到不易之论,正中臧蜕庵所处时代之书弊,亦正中臧蜕庵之下怀。《书谱》本草书,臧蜕庵虽以行草书之,实秉《书谱》之旨意,当得起“法度精深,足以为范”八个字。我并不懂书法,但书法作品当以传递健康向上为正途,以赏心悦目为通则。今天的书坛应该说正途仍然坦荡,通则依旧尊尚,只是人们对于那些痴迷邪格、追逐险怪之风气,批评得不够,以至此风渐长,并拉得“多元化”、“艺术创新”之类虎皮作起大旗,迷乱世目,贻误后学,确实应该引得人们警觉。在这样的背景下,我想,《书谱》千年不易之论,蜕庵苦心之嘱,更当引领我们看准正途,坚守通则。此理书界当勉,为文者当勉,处于此世做人似亦当以为勉。

 

 

作者:佚名   来源:本站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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