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城西乡沈拱山
盐城沈拱山,一生与贪官污吏做对。他这方面故事,在盐阜一带广为流传。
过去,历任县官到盐城上任,差不多都要登门拜访。有个县官有点例外,一上任就忙于交接公务,公务忙完了,就坐船阅边,没去拜访沈拱山。
沈拱山知道官船要从一条河道经过,就叫人罱了一船淤泥掝在河滩上,脚上穿着一双靴子在淤泥里作。
官船经过这里,一个公差看到沈拱山穿着靴子作淤泥以为他是傻子,就报告县官说:“一个人穿着靴子作淤泥呢,多傻啊!”
县官出来一看,果然不错。
沈拱山说:“你们晓得多呢,淤泥里没得硬刺吗?”
官船走了。县官心里想:淤泥有硬刺,他这话中有话啊!就靠船派人上岸,问道那作淤泥的人是谁?人家告诉他们是:沈拱山。
啊,沈拱山不就是盐城淤泥中的硬刺吗?
枕 头 顶 子
几天过去了,沈拱山就到县衙去看看这位没有拜访他的县官。双方一番客气以后,县官就想当面考考沈拱山,看他到底有没有见识,有没有才学。县官指着自己身上穿的官服上胸前的图案花纹,问:“这东西是什么呀?”
沈拱山说:“认不得,好像我家床上枕头顶子。”
县官听了。不觉哈哈大笑。沈拱山也陪上了哈哈大笑,就走了。
县官回到后堂,告诉娘子:“人说沈拱山怎么有才学,怎么见多识广,连我的补服都不认识。”
娘子问:“他说是什么?”
“他说像枕头顶子。我笑了他一气,他也憨皮厚脸的笑了一阵走了。”
娘子听了说:“我的老爷哎,沈拱山说你是一肚子大稂草噢。枕头里不是揣的稂草吗?”
县官一听,呕气地说:“这,这个沈拱山真是个坏东西!”
要县官出告示
朝廷田赋下达到各个府县。沈拱山很知道这方面的事情。盐城县再落实到底,知县从中加了二成。这笔钱征起来就下了县官大人的口袋了。沈拱山就去找县官,也想分点肥。就问及今年朝廷下达的田赋是多少。县官按照上边下达的标准说了一通。沈拱山说:“我们盐城县收的大点了把?”县官说不大。沈拱山说:“那大老爷是不是出些告示,让百姓一起知道,省的闲话。”
“出告示。就出告示吧!”县官也攒了劲。沈拱山就走了。
县官没得办法,只好出了告示,不敢多出,就出四张,分别贴在四城门,并派人严加看守,交待说:“谨防刁民破坏官府告示。谁破坏就立即抓起来。”一天过去了,只有人看,贴出来就是让人看的,这没什么。至于“破坏”嘛还没有发现。到了第二天五更头,北门两个看守人呵欠连天,要睡觉了。他们说:“东方发白了。谁撕告示干什么?虽然老爷叫我们严加看守,我们也不能不休息啊!”两人也就到旁边闭一会儿眼了。待到天亮,两个看守人睁眼一望:不好,告示没有了。就立即回去报告县官。县官听了,连忙叫人把东、南、西三张告示剥回来,说是不让刁民破坏了。
上诉受审堂
北门告示没有了,县官想肯定是沈拱山剥了的,派公差飞速去把沈拱山抓来。到了晚上,县官就进行私审:“沈拱山,赶快把剥去的北门告示交出来,与你罢休!”沈拱山说:“这几天我没进城,没有看到告示,更不用说剥了。再说,我把它剥来做什么?”
盐城知县没办法,就上告沈拱山。最后苏州府决定提审沈拱山。
于是,就把沈拱山押解到苏州府,不是一下子就到苏州府的,要通过几个县转达。盐城县就把沈拱山押往山阳县,山阳县再押往宝应县、高邮县、江都县……
过去做官的总是官官相护。把沈拱山押往山阳县,盐城县拜托山阳县说:“沈拱山是个坏瓜,他身上可能私藏盐城县告示一张,请细加搜查!”山阳县听盐城县这么一托,就对沈拱山动用酷刑,并剥去他的衣服,进行光巴哧溜(方言即裸体)地搜查,但查来查去没查到告示。转到宝应县、高邮县、江都县,都来这么一套:酷刑、细搜。
到了苏州府,知府升堂审沈拱山,沈拱山说:“知府大人,在押沈拱山是个无罪之人,只因触犯了盐城知县,而被关押,遭受酷刑。今天我以在押的身份控告盐城知县贪赃枉法是否可以?”
知府说:“讲!”
“盐城知县违抗圣命,私吞田赋二成,根据王法多少条多少款该处以死刑。”接着,沈拱山详述了田赋圣命是什么,盐城县是什么。
知府问:“沈拱山,有何证据?”
沈拱山说:“有盐城告示为证。”
“拿来我看!”
“大人,大人啊,请先恕民玷污笔墨之罪!”
“此话从何说起?”
沈拱山就哭诉了:“盐城知县对我施加酷刑,山阳县、宝应县、高邮县、江都县……同流合污,每到一处,他们就把我的衣服剥光细搜,我没有办法,只得把盐城告示藏在肛门里,请公差爷给我拔取。”
知府同意公差拔取。沈拱山脱下裤子,撅起屁股,公差弯腰拔出来一看,是个斜头芦管,拔得血淋淋的。剥开芦管,是一层红绫子裹的,放开红绫子,展开里面的纸一看,确实是一张盐城县的告示。公差递给知府。知府一看,果然不错,增加田赋两成,这时沈拱山就死死顶住,按照这个罪行该处盐城县令死刑。知府也有点“官官相护”了,想饶盐城县令一个活命,就把沈拱山放松一点,说:“他是孤雁一只。”沈拱山立即顶上去:“大人,虽是孤雁一只。却能淘尽万里沙滩?”
知府无可奈何,只得依法判处盐城知县死刑,同时撤去山阳县、宝应县、高邮县,江都县等六个知县的职。
常州扳河房
沈拱山自从一连处死带撤掉了七个知县之后,他在大江南北出了大名,官府,县官都惧怕他三分。
有一天,沈拱山在常州逛街,看见河边有一个小大嫂子哭得很伤心。沈拱山上前问道:“大嫂,你哭什么?”
小大嫂一望是老伯,就说:“我家船被官府拖上岸砸坏了,我的丈夫被官府抓去了。”
沈拱山问:“为什么事的,砸了船,还被抓了人?”
小大嫂子说:“城河里流急船多,你抢他挤,船一斜,就撞到了河房柱子,河房塌了。”
“喔,是这样的。嫂子,你再送牢饭去,就跟你丈夫说,明天有人打他三个充跟,就叫他喊两声舅爹爹,就有救了。”
“你老是什么人?”
“我是盐城沈拱山”
小大嫂子一听,连忙喊:“沈老伯,感谢你老的救命之恩。”
沈拱山说:“你不要对任何人说我是沈拱山。”
下午,小大嫂子送牢饭,对丈夫说:“明天提审你时,有人到公堂上打你三个充跟,你喊他两声舅爹爹,就有救了。他叫沈拱山。”丈夫明白了意思。
第二天,官府提审撞河房的小伙子。沈拱山来了,之间小伙子跪在堂上,官老爷惊堂木直敲。沈拱山走上前打了小伙子三个充跟。小伙子就连忙掉头喊:“舅爹爹!舅爹爹!”
沈拱山说:“小东西,我看你们小夫妻生活贫困,买了一条船给你们,你们不规规矩矩在河里行,反而行到街上,把人家房子撞倒了,不赔人家行吗?拿骨头屑子来赔!”
小伙子说:“我们没在街上行,舅爹爹。”
“那怎么把人家房子撞倒了的?”
“是他们把房子砌到河里了”
沈拱山就向审问官说了:“官河水道,是供行船的,不是供砌房子的呀。”说完走了。
审问官一听,就问小伙子:“你舅爹爹叫什么名字?”
官老爷一听是沈拱山,连忙宣布退堂,对小伙子说:“看在你舅爹爹的面上,恕你无罪,回去吧!”
小伙子说:“我船被你砸坏了,回去怎么生活?”
“看在你舅爹爹面上,把点钱给你回去吧。”
小伙子看了看钱说:“这点钱够做什么?”
官老爷又加了钱,小伙子才回去了。
以后,官老爷下了命令:常州河道上所有河房,全部扳掉了。
上河摇坝桩
一天沈拱山坐了小船,在宝应、高邮一带运河里行。他看见坝根打了一排排木桩。船靠岸边的时候,沈拱山用手扠了扠,发现这些木桩比朝廷下达的规格细了很多。这是坝官从中减了料的。沈拱山坐在小船上,就对划船的小伙子说:“你想不想发财?”
小伙子说:“怎么不想发财,只恨发不到。”
沈拱山说:“今天我送财把你发,你到坝根去摇桩。”
小伙子说:“老伯,这个不行,那是坝桩,有坝官看着呢,被他们看见抓去打板子呢。”
沈拱山说:“就是要他们抓,抓去才发财呢,不抓去哪里来的财发?”
“你是谁?”
“我是盐城沈拱山,他们把你抓去要打板子的时候,我就去救你了。”
小伙子让沈拱山上了岸,自己去摇坝桩。
坝官派出的巡逻来了,喝道:“大胆刁民,你不想活了,竟敢摇坝桩!”但小伙子还不走,巡逻就把小伙子抓了去。坝官正要下黑手打四十大板的时候,沈拱山从后面来了,说:“且慢!我看见的,这小伙子摇的不是坝桩,而是摇的普通河里的桩,因为坝桩是多少围圆,这个多少围圆,比坝桩细得多。”说完拂袖而去。
坝官一听,心里一疑:是的,桩是减了料的。就问左右,他是何人?有人说,大概是盐城沈拱山吧!又向小伙子证实了一下。坝官想:盐城沈拱山,可不是好惹的。看来,小伙子不仅不能加罪,还要送些盘缠才行。于是就拿出二百两纹银给小伙子走了。
为县官送行
盐城新来了一个县官,听说沈拱山坏了七个知县,对此很为恼火:一个普通百姓,竟坏了七个官。他要为同僚们出一口气,当然不买沈拱山的帐了,更谈不上拜访他了。这个县官想:准备白跑盐城一趟,守穷三年,不给沈拱山留下把柄。一晃三年过去,这个县官调任了。临走的时候,县官的大轿子抬向南了。
正走之间,忽听后面敲锣打鼓,几个人抬着一个横幅,上面写着五个大字:“虎去山还在。”原来是沈拱山带着一趟人为县官送行的。
县官叫停下轿子,拿出文房四宝,也写了五个大字的横幅:“山在虎还来。”往轿子后面一挂。等沈拱山他们到来看了之后,就又抬起轿子走了。
屈死狱中
再说那个被敲锣打鼓送走的县官去别处三年,向上司恳请说:“前次在盐城,有一桩事情未完,要去盐城复任,以了心愿。”上司同意了。这个县官就又来盐城了,“山在虎还来”了。
这个县官这次来盐城,是专门对付沈拱山的。他想:不把沈拱山处死,谁还敢在盐城做官?这个县官派了许多编外公差天天盯着沈拱山,找沈拱山岔子,另外,派人查沈拱山的问题。沈拱山终于被抓进了县衙了。县官公堂审呀,私房拷呀,沈拱山横竖不认罪。后来,县官准备把沈拱山在狱中折磨死掉,当县官决定下毒手的时候,又顾虑他的儿子,假使儿子也像老子那样厉害,那就复杂了,于是就通知他儿子来当面问问看看。
县官说:“你父亲是个坏瓜!”
沈拱山儿子想:父亲坏了,儿子好些,两下扯扯,不是可以减轻父亲的罪吗?于是说:“大老爷,瓜坏籽不坏呀!”
小沈临走的时候,去看看他父亲。他父亲问:“你来做什么的!”
“大老爷叫我来的”
“问你说什呢的?”
“他说你父亲是坏瓜。”
“你怎么回的?”
“我想父亲坏,儿子好些不就可以减轻些父亲的罪吗?我就说‘瓜坏籽不坏’。”
沈拱山说:“回去打棺材吧!你要是说‘瓜坏籽麻人’,我就不会死了。现在他们见你无能,我是必死无疑了。”
后来,沈拱山就在牢里被他们打呀戳呀,活活地折磨死了。
讲述人:唐光来
采录人:王 栋
时 间:1987年4月21日
地 点:县文化馆
转自《建湖民间文学》
- 上一篇文章: 血染疆场——马玉仁传奇故事(八)
- 下一篇文章: 小民变大亨的顾四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