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年是多久》的期盼(杜书仁)
很小的时候从姐姐的课本里看过一篇文章,是写苏区人民盼望毛主席早日带领红军回到井冈山的。到我们时,课本里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了这篇文章,很长时间我印象中只有“三五年”,更多的是那篇文章留给我的一种特殊的感觉,后来学的词汇多了,才知道那种感觉其实就是“期盼”。
后来我到建湖县中任教,一次在备课《井冈翠竹》时,竟然又看到了这篇文章,篇名叫《三五年是多久》,但作者是谁却并未标明。我又读到毛主席对苏区的老乡在说:“同志,坚持下去,斗争下去,我们终要胜利的!红军要回来的,我们要回来的,三五年就回来的!”接下来便是苏区人民在血与火中的期盼,一九三五年红军没有回来,毛主席没有回来;三年红军还没有回来,毛主席也没有回来,五年是这样,八年还是这样,但苏区人民那颗期盼的心却愈加坚决。终于过了十五年,1949年中国人民解放军正是当年的红军解放了瑞金,是毛主席派他们来的!不久毛主席派来的访问团来了,还带来了毛主席的嘱托:“发扬革命传统,争取更大光荣!”重读这篇儿时留下深刻印象的文章,真的有一种惊喜,那同样是一种期盼后得到满足的喜悦。我那时喜欢找一些自己读来很有好感的文章,读给同学们听,期望着通过文学作品来感染大家。我在讲解《井冈翠竹》的寓意时,便读了这篇《三五年是多久》,说真的,儿时的感觉强烈地冲击着我,好几次我哽咽着几乎读不下去,最后同学们是一阵热烈的鼓掌,我当然知道,这不是对我的赞赏,而是对这篇《三五年是多久》的赞叹。
大概也在这个时期,我在电台上听到一首板胡曲,抒发的是期盼已久的红军哥哥回来了,当时就直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文革”中批林批孔时,读到《论语》中孔子在齐国听《韶乐》,居然“三月不知肉味”,现在算是体味到位了。但此曲是什么名字,当时并没有听清,再后来也一直没有听到过。互联网时代来临,在网上我终于检索到这首《红军哥哥回来了》,重又听此曲,对其中的期盼之情感受得更加紧近。我这时顿生遗憾,倘若那时能在课堂上将此曲和同学们一起欣赏,那该是怎样的效果啊。
那节课以后,也该有好几个“三五年”了吧,但同学们的掌声却常常在我耳边回响。每当这样的时候,我总有一种再读一遍《三五年是多久》的强烈欲望,不过又总是被所谓紧张的工作与繁杂的事务冲走。这次发心整理《西塘文话》,首篇就想从《三五年是多久》说起,互联网会给我们很大的方便,很容易找到了《三五年是多久》,并且知道了作者原来就是曹靖华。那可是中国赫赫有名的文学家、翻译家,“文革”中不用说是再怎么也赖不掉的高级“反动学术权威”。好在仗着他与鲁迅先生的情谊,曹靖华在“文革”中虽以交白卷形式抗议北大工宣队搞的羞辱教授考试,北大的小将们不看曹僧面还要看这鲁佛面,听下来无情打击了,但未残酷斗争。只是他的文章被从课文中清除出去了,并非特意专门针对他的清除。原来《三五年是多久》是这样从我们视野里消失的。
最后再啰嗦一两句,人活在世上最有意义的地方自然是精神的追求,而不是物质的满足,可是人们却总会用种种物质的理由来冲淡自己精神的需求。或许正因为如此,许多人深夜扪心自问,会觉得自己很是茫然,我们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期盼什么,我们又应该期盼什么。我真的知道,这种期盼与《三五年是多久》中的期盼不是一回事,但我还是想推荐大家读一读这篇文章,理一理我们应该期盼什么吧。
三五年是多久( 曹靖华)
世界上有多少鲜明、生动、细腻、委婉的语言,但哪种语言能把老苏区人民怀念毛主席的心情表达出来呢?
世界上有多少有才能的民间艺人和作家,说出了、唱出了、写出了多少感人的故事和作品;但哪位民间艺人和作家,能把老苏区人民盼望毛主席归来的心情,说出来、唱出来、写出来呢?
没有。
这种不能言传的心情,只有令人用自己的心去领会,去感受吧。
但我却还要记这样的一个故事:
瑞金有个老贫农,他的名字叫刘惟麟。
一天傍晚,他坐在绵江岸上的柚子树下,满树垂着深绿色的柚子。他那恬淡的面孔上,满布着饱经风霜的皱纹,眼睛凝视着一望无际的金色的稻子。一个牧羊的孩子,坐在他身旁,照料着吃草的小羊。
绵江的水,徐徐地、无声地流着。周围一片静穆。老人不紧不慢、自言自语似地说起来:
毛主席当年同我们在一起,我们有地种、有屋住、有饭吃、有衣穿……样样都好。更重要的是他老人家教我们要高瞻远瞩,胸怀世界……
一九三四年,有一天,忽然天变了,黑云把太阳遮起来。不知什么人,也不知从哪儿传来一个不祥的消息:
“红军要走了,毛主席要走了!”
我们就像坍了天,都不愿相信。
说话之间,毛主席真要走了!临走时,紧紧握着我们手说:
“同志,坚持下去,斗争下去,我们终要胜利的!红军要回来的,我们要回来的,三五年就回来的!”
说走就走了。我们就像坍了天……
国民党来了,带着恶霸地主来了,带着特务流氓来了。把土地夺去了,把东西抢走了,把房屋烧光了,把人活埋了。
毛主席走了,我们真正坍了天。
血火里的日子多难熬啊!在血火里回想着当年的好光景。在血火里想念着红军、共产党、毛主席。在血火里想着毛主席临走时对我们说的话:
“同志,坚持下去,斗争下去,我们终要胜利的!红军要回来的,我们要回来的,三五年就回来的!”
在血火里想着这些,就觉得红军和毛主席没有走,觉得同当年一样,跟我们在一起。我们浑身是胆,心比天高,志比石坚。在血火里坚持下去,斗争下去,斗争到胜利!
那血火好惨啊。血火里的日子多难熬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多少人都葬身在血火里没有熬过来啊!
血火里,我们想念红军、共产党、毛主席。我们的天坍了。毛主席啊,我们由春望到夏,由秋望到冬,眼睛都望穿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三五年……”
这“三五年”有多久呢?
啊,是了,“三五年”,就是一九三五年!明年就回来了!坚持下去,斗争下去,斗争到胜利,毛主席明年就回来了!
可是……
一九三五年过去了,红军不见回来,毛主席不见回来。
那血火好惨啊。血火里的日子多难熬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多少人都葬身在血火里没有熬过来啊!
血火里,想念红军、共产党、毛主席。我们的天坍了。毛主席啊,我们由春望到夏,由秋望到冬,眼睛都望穿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三五年……”
这“三五年”是多久呢?
啊,是了,“三五年”,就是三年或五年。三年或五年就回来了!坚持下去,斗争下去,斗争到胜利!毛主席三年或五年就回来了!
可是……
三年过去了,五年过去了,毛主席不见回来。
那血火好惨啊。血火里的日子多难熬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多少人都葬身在血火里没有熬过来啊!
血火里,想念红军、共产党、毛主席。我们的天坍了。毛主席啊,我们由春望到夏,由秋望到冬,眼睛都望穿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三五年……”
这“三五年”是多久呢?
啊,是了,“三五年”就是三年加五年,八年!八年就回来了!坚持下去,斗争下去,斗争到胜利!毛主席八年就回来了!
可是……
八年过去了,毛主席不见回来。
啊,那血火好惨啊,血火里的日子多难熬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多少人都葬身在血火里没有熬过来啊!
血火里,想念红军、共产党、毛主席。我们的天坍了。毛主席啊,我们由春望到夏,由秋望到冬,眼睛都望穿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三五年……”
老根据地劳动人民,怀着这种难得推算的“三五年”的期待毛主席归来的心情,从国民党反动派屠杀人民的血海里站起来,满腔愤火,齐声高呼:
“男女老少齐向前,消灭反动派,誓作顶天柱,用胜利迎接毛主席!”
…………
忽然间,霹雳一声,满天黑云顿然消失了,太阳出来了,红军——人民解放军来了,共产党来了,国民党同它的特务、流氓滚了,恶霸地主斗倒了。啊!“三五年”,一九三四,一九四九瑞金是一九四九年八月二十三日解放。,恰恰三五一十五年啊!红军——人民解放军终于回来了!从血火里站起来的人民,欢天喜地地重建起家园了!
只是毛主席还没有同红军——人民解放军一起回来。毛主席啊,你使我们重见了天日,我们怀着火一般的心想念你,想念你回到当年你手创的红都——瑞金来。
……一个消息忽然从天外飞来。这消息好比一阵春风,把老苏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心,都吹得一齐开了花,把老苏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脸上都吹得堆满了笑,笑得连嘴都抿不住地奔走相告着:
“毛主席派人来了,派访问团来了!他本来要同红军——人民解放军一起来的,因为他日日夜夜忙着替全中国人民和世界革命人民,考虑一些大事,走不开,于是就派人来代他看我们来了。不但派人来看我们,还派了电影队、文工团、曲艺队给我们演节目,派医疗队给我们治病……啊,天地间谁能像毛主席这样关心我们?……”
访问团来了,带着毛主席的照片来了,带着毛主席的像章来了,带着毛主席亲笔给我们的题字来了:
发扬革命传统,争取更大光荣!这是当时中央人民政府老根据地访问团出发时,毛主席给老根据地人民题的字。
我们小心地把毛主席的照片挂到屋子正中央,把毛主席的像章缀到胸前,把毛主席给我们的题字:
发扬革命传统,争取更大光荣!深深地,深深地,千秋万代都磨不去地刻到我们的心上!
绵江的水,徐徐地、无声地流着。树上的柚子,静静地垂着。老人的恬淡的面孔上,堆满了笑,凝视着一望无际的金色的稻子。远山上隐隐约约送来一阵阵的《东方红》的歌声。夕阳的余辉,把大地涂上了一层金色。羊儿吃饱了草,安闲地卧在牧童身旁,望着牧童的脸。牧童坐在老人身旁,静静地、凝神地听着老人的故事……
一九五一年八月于瑞金
(选自《飞花集》,曹靖华著,上海文艺出版社1978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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